两人离得很近,祁烬贴着靳司琰耳朵说话时,喷洒在他耳蜗的灼热呼吸就像是一股电流,从他的耳蜗逐渐蔓延至大脑皮层,酥麻刺痛后在顷刻间陷入空白。
这些天来靳司琰为这祁烬这事儿没少上火,也没少对祁烬说一些不是人说的话。
所以当他听到祁烬说一切都是假的,说他没有**的时候,靳司琰有那么一瞬间的羞怒。
把他当成傻子一样骗很好玩吗?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祁烬为什么不说?就这么看着他为此疯癫差点精神崩溃难道很痛快吗?
他其实下意识地就想质问,想用最难听最生冷的语气朝祁烬怒吼,但还是生生忍住了。
他不想再压着祁烬,也不想再嘴上逞能,不想几分钟前还抱着他喊阿琰的人又厌恶他,他还想跟祁烬有以后。
所以他不死心地说医生检查出你明明有,想要借此来让两人交谈的氛围尽量柔和点。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祁烬会说出“拜你所赐”这四个字,因为他,祁烬三年前遭受了什么?
靳司琰不知道从祁烬决意把事情说出来的这刻起,他俩之间的交谈就不可能柔和,感情也绝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祁烬的话一说完,搭在enigma腰上的手便毫不留情地移开,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看向靳司琰的眼神除去厌恶之外还掺杂着浓厚的恨意,仿佛方才埋在靳司琰肩窝里哭,柔声喊阿琰的人不是他般。
靳司琰回过神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神情
心口处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他有那么一瞬间地想要上前求祁烬别这么看他,但“拜你所赐”这四个字却生生地让他压下了情绪。
“祁……祁烬……”一出声靳司琰才发现嗓音沙哑得不行,声线更是从未有过的颤抖。
他忍着上前的冲动对上祁烬那双满是厌恶的眸子,生涩的字音艰难地从喉咙发出,“三年前,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完他又深呼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地开口:“因为我,你遭受了什么?”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靳司琰低下了头。
曾经在祁烬面前高扬的下颚低到了极点,齐肩的银发垂落于胸,没有遮挡的后颈完全露出,一道横贯腺体疤痕映入眼帘。
在这之前靳司琰的脖颈一直都带着腺体束缚器,连洗澡都没取下来过,哪怕三年前的那几天,靳司琰完事后都会立马把束缚器给戴上,所以这还是祁烬第一次看到靳司琰腺体的模样。
靳司琰腺体之前受过伤,看着疤痕的大小想来受的伤怕是不轻。
祁烬望着垂头等待回答的靳司琰,竟觉得他有点脆弱易碎,这么快就易碎了,他要是把事情彻底说出来靳司琰会碎成什么样子呢?会比他三年前还要碎吗?
鼻尖泛起酸涩,发红的眼眶望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地的靳司琰,祁烬语气却极其轻快,“检查出**,被冒充医生的受害者家属******”
霎那间,靳司琰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这几个字犹如洪水猛兽般朝他袭来,带着排山倒海之势,他下意识地就问出了声:“是…是我的?”
“嗬……”听到这话的祁烬笑了,他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望着靳司琰,“燕城北山公墓,去找吧,找到了做个检测……”
祁烬倏地停住了话头,转而朝他露出了一个嘲弄的笑,“差点忘了,时间过去了这么久,现在……”
他拨了拨眼尾,嗤笑了一声,“现在应该已经回归自然……”
“祁烬!”
靳司琰的声调忽地拔高,祁烬看过去时一双猩红的蓝眸映入眼帘,晶莹闪烁的泪光盛满眼眶,仿佛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
哭吧,三年前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三年前当天他虽然安排了手术,但是到后面竟然开始后悔了。
他觉得这再怎么说也是个生命,难道要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对靳司琰有多恨吗?
所以他从清晨坐到傍晚,脑海里一直在想是该留下还是该放弃。
若是留下了他也不是不能养活,但是这注定就是个不完整的家庭,而且最重要的是不万一这人跟靳司琰长得一样怎么办?他有点害怕,害怕自己会朝他撒气。
所以想着想着他还是决定给他执行手术,第二天还是让这人上手术台了。
在进行术前检查时透过屏幕看到了跳动的心脏,医生说现在时间还短,手术只需要十分钟就能完成。
十分钟就能了结一个生命。
祁烬听到这话莫名地就有点不适,许是激素刺激的原因,他又心软了。
人一旦心软就无法再做出狠绝的事。
所以手术还是取消了,他回到病房时把这个决定告诉了易燃他们,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没反对。
韩昀说:“按你的想法来,有什么事我们都在。”
易燃更是大拍桌子说:“钱的事儿你别担心,他舅我最怕的就是没人花钱。”
手术的事告一段落,祁烬竟开始期待起未来,想着以后到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昨天还对未来没有期盼的alpha,在今天取消手术后竟开始畅想未来了,这怎么不算一件好事呢?
韩昀和易燃看着很明显好转起来的祁烬,心里也是止不住的开心,易燃甚至连衣服都给买好了,屁颠屁颠地跑去给祁烬看。
结果刚到医院楼下,血海案的受害者家属就涌了上来,知道他们是祁烬的好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向他们讨要说法。
两人被困在楼下,而楼上的祁烬则被冒充医生的受害者家属强行灌入迷药,等他醒来后便是在手术台。
他看着穿着白大褂满脸阴狠的“医生”,还来不及开口剧痛便从腹部传来。
他痛得喊出了声,然而得到的却是“医生”畅快的狞笑,以及不堪入耳的话。
“我就说一个alpha怎么可能**,原来你之前是omega啊!”
“真他妈低劣!也不知道是被哪个alpha上过,竟然连这玩意都弄出来了!”
“我倒是想知道你被*的时候能高*吗?毕竟也算是个s级alpha,那人*得你爽不爽……”
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祁烬痛得什么都听不清了,但器官被人强行剥离的时候,他模糊的思绪在这一刻变得清晰。
这是真正与血肉分离的痛感,他全身上下所有的痛感都集中在了这一刻,痛得他浑身痉挛,浑身发颤。
他最后痛晕了,醒来后便看到神色难看的易燃和韩昀,不用他们说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到最后还是没能留下,他忽然明白这也许就是老天爷的警告。
警告他和靳司琰之间没有可能,他两之间隔着的这条人命是横贯在他俩之间无法跨越的桥梁。
祁烬望着满眼泪光的靳司琰,不在意地笑了笑,“你不是想知道吗?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怎么?你不满意?是觉得在不打麻药的情况下我被人用刀划开皮肉……”
“别说了……”
“眼睁睁地看着……”
“别说了祁烬……”
“然后又将没有退化的**给强行剥离……”
“别说了祁烬!”
祁烬每说一个字,靳司琰的颤抖便会又多一分,心口处的疼痛又会再加剧一分,到最后情绪直接崩溃,“够了!”
靳司琰不知何时走到了祁烬面前,一把将他抱住,“别说了……你别说了……我求你了……你别说了……”
他现在才知道这些……三年前他冷漠无情地离开,祁烬在医院里遭受着**之痛!
他和祁烬的**……他和祁烬的**……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在三年前就发生了,然后……然后就什么都没了……他什么都没了……
靳司琰摸上祁烬腹部的疤痕,心口处好似被刀割般,急促的喘气声在祁烬耳里尤为清晰,也尤为刺耳。
第几次了?
靳司琰这是第几次哭了?
他忘了。
不知怎么地,祁烬忽然就想说一句话,哪怕这话说出来会显得他有点脆弱,有点委屈,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靳司琰。”他本想控制住自己的声线,却没想到一出声就是哽咽,“要是手术那天你在就好了。”
靳司琰身子一僵,抬起头来发现祁烬也哭了,他抬手想要去擦,却听见祁烬冷漠地说:“但是你没在。”
轰地一下,靳司琰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倒流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真的要离他而去般,他的声音颤抖不已,“祁烬,我……”
“我清醒地看见皮肉被划开,”祁烬说,“无能为力地看着他们剥出我的**”
靳司琰满脸慌张,“祁烬……”
祁烬将他的慌张尽收眼底,本该是感到兴奋的他却怎么都兴奋不起来,“要是从一开始没遇见你,要是你没抱着复仇的心态接近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祁烬又忽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假*吗?”
不等靳司琰反应,他的手已经被祁烬一把拉过,按在了腹部的伤疤上,他慌张地想要抽离,却被祁烬死死地按住不得动弹,他头一次没比过祁烬的力气。
“这是被强行剥离的后遗症。”祁烬看着他的眼睛说,“每到七月底都会出现的症状都在提醒我曾经遭受过什么,提醒我因为你,我遭了什么罪。”
话音落下,死死按住靳司琰手的立马松开,像是沾上什么极为晦气的东西般,用力地摩擦着腹部上的伤疤。
要是没发生就好了,要是没遇见过靳司琰就好了,要是……要是没爱上靳司琰就好了……
擦着擦着祁烬的视线就模糊了起来,温热的泪珠“哒”地一下砸在了手背上,下一秒便被靳司琰给握住。
“祁烬……别这样……”
靳司琰也比祁烬好不到哪里去,冰蓝色的眸子早已装不下多余的泪水,顷刻间流了满面,“祁烬……你别这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祁烬……”
本想抽手的动作微微一顿,祁烬听着“对不起”三个字忽地一笑。
靳司琰望着祁烬含笑的眼睛,整个人犹如被放在火架子上烤一般,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视线倏地一下变得模糊,眼前的祁烬离他很近又真的离他很远。
祁烬轻柔地抚上他的侧脸,笑得动人,“靳司琰,现在你还想问我为什么给不了你改错的机会,为什么爱不了你吗?”
轻抚的动作忽地停止,与之一块的还有祁烬脸上的笑,他掐住靳司琰的下颚,一字一顿地开口:“咱俩中间隔的不是祁震,隔的是流着你我血液的人,你、让、我、怎、么、去、爱、你?”
话落一瞬,捏在下颚的手抽出,祁烬定定地望着靳司琰,唇角微勾,露出一个极为讽刺的笑,“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肯说吗?”
不等靳司琰说话,他自顾自地开口:“因为我现在才确定你爱我呀。”
祁烬眼里满是笑意,“爱上我后听到这事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心如刀割喘不过来气?是不是浑身发软站都站不住?”
靳司琰垂着头没有说话,但祁烬说的每一句话都准确地应在了他身上。
心如刀割,浑身发软,他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但偏偏事情变成了现在这样,因为他祁烬*了*,要是祁烬没有**,就不会被剥离**,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把一切都搞砸了,他毁了祁烬,也毁了他自己!
“祁烬……”
再次开口,靳司琰的声音虽然有些哑,但声线倒是稳了许多,听起来没那么地颤抖,“你能不能再给我……”
“会是蓝眼睛吗?”祁烬没由来地问了这么一句话,他望着靳司琰,一字一顿地问:“你说会遗传到蓝眼睛吗?会吗?”
眼尾的笑被攀爬上来的红丝给取代,祁烬一把推开他的手,“你让他活过来,我就给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