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忘了吗?我对草莓过敏。”叶冰苦着一张小脸,她虽然只有十五岁,身高却比盛夏高。
盛夏不想搭理她,来到乔柯身边坐下,摸了摸她高隆起的肚子,羡慕又嫉妒,又看了一眼自己平坦的腹部,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忧伤的神情。
手机铃声响起,盛夏和乔柯同时看向叶冰。
“姐,你陪着表姐,我接个电话。”话音未落,叶冰转身,朝楼上跑去。
收回眸光,乔柯看出盛夏的焦虑,低声问道:“没怀上?”
盛夏抚摸着乔柯肚子的手一僵,脸上表情黯淡了几分,摇了摇头。“没有。”
晶莹的美眸中,滑过淡淡的失望,乔柯看着盛夏忧伤黯然的瞳眸,伸出手,拍了拍盛夏的手背,安慰道:“没事,你们还年轻,不着急要孩子,何况,孩子要随缘,缘分到了,孩子自然就来了。”
盛夏笑了,笑容深处的苦楚渗透出来。“姐,我结婚都四年了。”
乔柯美眸里漾着淡淡的笑意,带着几分悠远。“你在你这个年纪,也为要孩子而愁肠百结,盛夏,我的心里压力比你大,公婆施压,尤其是婆婆,明着暗着骂我是不下蛋的母鸡,尤其是结婚多年,老公即使与我同床共枕,却不肯碰我。”
盛夏没打断乔柯的话,静静地听着,乔柯心里的委屈,心里的苦楚,她是清楚的,尤其是被那种隐而不发的情绪给折磨得几乎崩溃,现在乔柯怀孕了,终于可以一洗雪耻。
乔柯接着又说道:“我是正常人,做不到无性繁殖,直到贺杰洋检查出死精,我才没那么纠结了,贺杰洋碰不碰我,他们都生不出孩子,人前贺杰洋体贴入微,人后贺杰洋对我很冷淡,渐渐地我习以为常,我爱他,为了他,有爱无性的婚姻我也能接受。”
盛夏沉默,真正爱一个人,毫无原则,毫无理性,在没爱上颜楚之前,她不理解乔柯对贺杰洋的爱,她一直觉得,贺杰洋是以爱为名,用婚姻束缚着乔柯。
乔柯除了得到贺杰洋的爱,婚姻却是一败涂地,公婆那般欺侮她,为了贺杰洋,选择隐忍,贺杰洋却视而不见,牺牲原则用卑微换来的婚姻,真的值吗?
假如,她和颜楚的婚姻是这样,即使深爱颜楚,她也会放弃婚姻,当然,若是颜楚维护她,她就不会放手,两人携手同心,可以战胜一切妖魔鬼怪。
乔柯又说道:“贺杰洋在外面有人,我是知道的,贺杰洋宁愿在外面金屋藏娇,也不愿意碰我,对我的打击很大,为了拯救贺氏,他说服我跟叶夜上床,上床后他又嫌弃我,谁都可以嫌弃我,唯独他不行。”
乔柯停顿一下,接着又说道:“那个时候我们相爱,即使是受叶夜威胁,他也应该跟我说清楚,可是,他没有,对我闭口不谈,他在外面滥情,我在家里伤心,支撑着我们的婚姻,除了是我对他的爱,还有他外面的那些女人没暴光,那时候我就想,只要他藏着掖着,不被任何人发现,我就坚守着我们的婚姻,一旦发现,只能离婚。”
盛夏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姐。”
乔柯愣了愣,看着盛夏递来的水杯,笑着接过。“说了这么多,是有些口干舌燥了。”
“姐。”盛夏坐下,有些局促的看着乔柯。
乔柯喝了口水,捧着水杯看着盛夏。“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盛夏吸了口气,问道:“姐,你还爱他吗?”
乔柯黛眉一皱,随即漾出一抹笑容,说道:“夏夏,你不只一次两次问我这个问题了。”
“姐,你的回答会始终如一吗?”盛夏目光直直的看着乔柯,想要从乔柯的脸上看出一丝异样的端倪。
“始终如一,不爱了。”乔柯回答得肯定。
她不爱贺杰洋了,或许是她移情别恋,爱上叶夜之后,或许是他们洞房那夜,贺杰洋丢下她,让她独守空房,又或许更早,为了拯救贺氏,他说服她,并且以婚姻为承诺让她陪叶夜上床。
他履行承诺,娶了她,乔柯自己都不清楚,他们的婚姻坚守了五年,除了对他的爱支撑,更多的是她对他的执念。
“你爱叶夜吗?”盛夏趁热打铁追问。
乔柯眸光闪了闪,没有给盛夏答案,想将水杯放到茶几上,高隆起的肚子不起身根本放不到,见乔柯欲起身,盛夏立刻阻止。
“我来。”拿走乔柯手中的水杯,盛夏将水杯放到茶几上。“姐,你爱我哥吗?”
乔柯阖着眸,微微一笑,心底却牵起了一阵苦涩的心悸。“我配不上他。”
“胡说,我姐这么优秀,拿着显微镜都找不到,你配我哥,绰绰有余,若硬说你们不配,我觉得是我哥配不上你。”盛夏霸气的说道。
乔柯睁开眼睛,忍不住笑出声,话锋一转,附和着盛夏说。“对,姐配他绰绰有余。”
盛夏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声清脆而悦耳,她还在为怀不上孩子而苦恼,还有闲情操心乔柯跟叶夜的事。
“姐,你要不先跟我哥领证。”盛夏建议道。
乔柯摇头,抚摸着肚子,感受着手心下的小生命。“不领,现在这样子挺好的。”
“姐。”盛夏还想劝说。
“我困了。”在领证结婚这件事情上,乔柯态度生硬,能敷衍就敷衍,能逃避就逃避,敷衍不了,逃避不了,她就借口躲避。
“我扶你上楼。”盛夏起身。
“不用。”乔柯拒绝。
盛夏目送乔柯的身影,几次欲言又止,她想告诉乔柯,明天她要去c市,搅和贺杰溢与段小姐的婚礼,想问乔柯要不要去c市,考虑到乔柯怀孕七个月,她也不敢带乔柯去c市,别到时候报复一时爽,万一动了胎气,或是发生什么意外,她就是罪人,追悔莫及。
文以彤回来,见盛夏独自坐在楼下的客厅里发呆,文以彤来到她身边坐下。
盛夏看了一眼文以彤,不恨了,也不怨了,却做不到母女情深的相亲相爱。
气氛很尴尬,也有些压抑。
想要修复她们之间的关系,一方要厚着脸皮主动靠近,盛夏对文以彤很冷淡,别说主动接近她,不排斥她的靠近,她就谢天谢地。
“盛夏。”文以彤开口。
“嗯。”盛夏冷淡的嗯了一声。
文以彤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没话找话。“女婿呢?”
女婿?盛夏嘴角一抽,叫得顺口又亲切,故意赌气。“不知道,估计出去觅寻真爱了。”
文以彤一愣,不敢置信地眨着美眸,不是震惊盛夏说的话,而是惊讶盛夏说话的语气。
“盛夏。”因太过激动,文以彤的声音微颤。
盛夏垂眸,内心里挣扎了许久,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有些僵硬,有些含糊不清。“妈。”
文以彤呆若木鸡,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她都怀疑起自己的听力,盛夏虽然叫得含糊不清,可她还是听清楚了,自从她离开后,就没听到盛夏叫她一声妈。
盛夏懊恼的抓了抓头发,真是疯了,她都强迫自己迈出第一步了,人家还不领情。
“不喜欢我这样叫您就算了,以后不叫了。”她接受不了,盛夏自己也不习惯。
“别。”文以彤急切的开口,抓住盛夏的手,鼻子酸痛,眼眶里闪烁着泪花。“盛夏,妈妈喜欢,妈妈是太高兴,太兴奋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才没应声。”
盛夏心情复杂的看着激动的文以彤,她的手很柔软,很温和,跟颜楚握住她手时的感觉不同,颜楚握住她的感觉,是力量,是爱情,文以彤握住她的感觉,是温暖,是亲情。
原来,这就是被妈妈疼爱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人很暖和,很容易让人贪婪的想要沦陷。
“妈。”盛夏又试着叫了一声,第一声别扭又僵硬,第二声冲破了枷锁。
“哎。”文以彤立刻应声,泪水如倒塌的堤坝,止不住的流淌着。
文以彤再也不隐忍了,再也不克制了,激动的抱住盛夏,泣不成声。
她等盛夏叫一声妈,等得太久了。
“盛夏,对不起,对不起。”文以彤抱着她,懊悔又自责。“我错了,当年,我该自私的带走你,不该顾及那么多,不该考虑那么多,即便是受到良心的谴责,我也不该将你留下,用你来报答盛家给予我的恩情。”
盛夏没挣扎,任由文以彤抱住她,看着忏悔道歉的文以彤,目光里有着软化,彻底释怀了,没有迟疑,抱住文以彤,脸埋进文以彤的脖颈,闷声开口。“我接受您的对不起。”
文以彤愣住了,停止哭泣,放开盛夏,一脸错愕的看着她,声音颤抖。“你……原谅妈妈了?”
盛夏也放开她,看着泪流满面的文以彤,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优雅,有些狼狈,有些令人心疼。“嗯,我原谅您了?”
“盛夏。”文以彤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激动地握住盛夏的手。
楼上,看着和好的母女,叶博宇红着眼眶,露出欣慰的笑容。
移开目光,叶博宇看向站在一旁的颜楚,他心里很清楚,盛夏会原谅爱妻,身为女婿的颜楚功不可没。
叶博宇抬手,拍了拍颜楚的肩,说道:“当年,她将盛夏接到叶家,盛夏怨恨她,总是跟她争吵,唱反调,起初,她还有耐心哄着,耐心教导,渐渐地她的耐心,在盛夏冷淡倔强的态度下,总是做出一些出其不意的疯狂事被磨灭了,她也强势对盛夏,遇强则强,盛夏的反抗愈加激烈,她也倔强的不肯服软。”
想用强势让盛夏屈服,事实证明,她错了,她们母女关系愈加恶劣,几乎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难以修复。
叶博宇又说道:“我跟她谈了很多次,在盛夏的事情上,我们有分歧,谈一次争吵一次,怕影响夫妻感情,更害怕盛夏为了与她对抗,做出让我们追悔莫及的疯狂事。”
颜楚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打断叶博宇的话,以盛夏的脾气,自毁一千,也要灭你八百,没有她做不出的事,只有你想不到的事。
叶博宇说道:“她妥协了,放手了,盛夏拒绝我们的安排,执意要去c市读大学,还是殡葬专业,她不再反对,由着盛夏自毁前途,却也发出狠话,不再给予一分钱,任其在c市自生自灭,大学毕业前,她去c市找盛夏,想利用盛夏的奶奶逼她回叶家,结果弄巧成拙,盛夏宁愿相亲草率领结婚证,也不愿意妥协回叶家。”
颜楚依旧保持缄默,叶博宇告诉他这些,其目的他懂,承诺在书房已经说了。
叶博宇迈步下楼,颜楚跟在他身后。
“老婆,盛夏。”叶博宇叫道。
文以彤见颜楚跟在叶博宇身后,放开盛夏,抽了张纸巾擦泪水。
“你们怎么一起下来?”文以彤声音哽咽,看了一眼颜楚。“让你见笑了。”
颜楚笑而不语,这种气氛下,他也不知该说什么话合适,坐到盛夏身边,习惯性的搂着盛夏的腰。
丈母娘泣不成声,盛夏却眼眶都没红,她并非心硬之人,相反她的心很软,看电视剧都能影响到她的情绪。
“我跟女婿聊了一会儿。”叶博宇坐在文以彤身边,深邃的目光看向女儿和女婿,两人感情深,他也乐见其成。
听到叶博宇叫颜楚女婿,文以彤擦泪水的动作一顿,这么快就接受了颜楚这个女婿,看了颜楚当众逼盛夏签离婚协议的视频,是谁怒火中烧?如果不是她拦着,他都要冲去b市灭了颜楚。
叶夜带女儿回来,女儿心情不佳,是谁义愤填膺痛骂颜楚?
“聊什么?”文以彤问。
“他们的婚礼。”叶博宇回答。
文以彤一愣,纸巾丢进垃圾桶里,看向颜楚,一脸严肃。“你们虽然结婚多年,却没办婚礼,你们不打算补办婚礼吗?”
“没这个打算。”盛夏直言,以前不想办,现在更不想办。
“盛夏。”文以彤想要游说,叶博宇却阻止,俯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拉着文以彤上楼。
客厅里,只剩下盛夏和颜楚,搂着她的腰,极温柔地吻了吻她的脸颊。
“老婆,你穿婚纱一定很美。”颜楚拂开她遮掩着脖颈的秀发,看着上面他留下的痕迹,极其暧昧。
“你干嘛。”盛夏立刻拍掉颜楚的手,紧张的看了一眼楼上,重新用头发遮掩住。“少儿不宜,家里有未成年。”
颜楚垂下密而卷的睫毛,扬起玩味似的笑,这毕竟是叶家,叶冰又才十五岁,的确是未成年。
“颜楚,我有一个想法。”盛夏说道。
“什么想法?”颜楚问,盛夏看了一眼二楼,俯在颜楚耳边低语,颜楚一愣,看着她,问道:“你确定?”
“确定。”盛夏认真的点头。
“我考虑一下。”颜楚没给她肯定答复。
“哼!”盛夏推开颜楚,有些生气。“你考虑吧,慢慢考虑,认真考虑。”
晚餐结束,各自回房间,盛夏坐在床上玩手机,颜楚在电脑前专注的处理文件。
盛夏放下手机,走出房间,站在叶夜的房间门口,踌躇不前。
突然,房门打开,叶夜见站在门外的盛夏,微微挑眉,突然开门,盛夏吓了一跳,瞪了叶夜一眼。“幸亏我没心脏病,不然会被你给吓死。”
叶夜双手环胸,慵懒的靠着门边,嘴角勾起一丝邪魅之气。“偷偷摸摸在我的房间门口徘徊,你又憋着什么坏?”
“你才憋着坏。”盛夏怼了一句,想到来找他的目的,盛夏深吸一口气,见叶夜换了衣服,问道:“你要出门吗?”
“不明显吗?”叶夜看着她反问,他回家换了睡衣,现在又换了衣服,不出门,换着衣服好玩吗?
盛夏不乐意了,伸出手指,戳了戳叶夜的肩膀,说道:“你也是即将成为父亲的人,该收收心了,别总是夜不归宿,要跟孩子树立好的榜样。”
叶夜低眸,看着戳着他肩膀的小手,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容,叶冰都不敢这样戳他,盛夏却敢。“你以什么身份对我说教?”
盛夏一愣,以什么身份?同父异母的妹妹吗?他爸的话,他都不听,更何况是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盛夏故意忽略他的问题,将叶夜推回房间,她也进去,以防万一关门之前,她还探出颗头,警觉的看了一眼外面。
叶夜背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沉声的叹息着,看着盛夏,直接问道:“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盛夏想了想,咬了咬牙,低声问道:“叶夜,你听说过怀孕抑郁症吗?”
“没听说过,我只听说过产后抑郁症。”叶夜凤眸里闪过一丝促狭,怀孕抑郁症,亏她想得出来。
他知道她想跟他说什么事,无非就是乔柯的事。
盛夏叹口气,耐着性子说道:“先有怀孕抑郁症,才会有产后抑郁症,无论是哪一个,都很危险,叶夜,你懂我的意思吗?”
叶夜凝视着盛夏,嘴角划过无奈,低沉的嗓音中有着一贯的狂侫。“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