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秦淮河上依旧花灯连绵,甚至比白日的秦淮河多了几分魅惑。
一条小花船上有人在喝酒。
“你知道吗,小花仙那今夜终于可以换人上船了。”
“听说是因为引凤归今夜里给青鸾姑娘开了席,说是以文会友,周公子和柳才子带着人去了引凤归,小风仙这儿才空了出来。”
“引凤归的花船在哪你知道么?”
“不知道,这个引凤归以前就是个毫不起眼的花船,如今听说一杯酒也得十贯钱了。”
“哎,米贵人贱,江南水患再怎么大,这些世家公子也照旧过得锦衣玉食,想想我们,还是缩衣减食挨苦吧。”
“哎,李兄,如今你我都不算是挨苦,听说城外饿死了好多人,你知道长桥县吗,听说要不是隔壁白塘县的县丞派人送了粮去,整个长桥县都得饿死了。”
“哎,郭兄,不说这些,你知不知道,从昨儿起,整个金陵已经是准进不准出了,连商队都不行,好几个来做买卖的商队都滞留在金陵,听说都在这秦淮河上呢。”
“这是防的细作吧?”
“那你说,这安国府防的是哪里的细作?”
“还能防哪?我们这地离夏、辽、吐蕃都远得很,真是两国交战,得打成什么样子才会到我们这里……”
“太皇太后她……哎,不说这个了,喝酒喝酒……”
这条小花船在大大小小的画舫中穿梭着,夜风送来了酒香,还送来了胭脂香味。
颓靡中有着难言的美。
一如引凤归的船。
娥姐笑得合不拢嘴。
她就是托人给周公子下了个帖子,又给柳才子递了帖子,江南十大才子都来了。
还有些贵族世家的公子哥也来捧场了。
她娥姐啊,今晚一晚,把以前两年都挣不到的金子银子给挣到兜里了。
青鸾在帘子后面写了一幅字,才拿出来在各大才子手里转了一圈,就卖了千金。
又画了一幅画,周公子直接二千金就收入囊中了,都没让其他人看一眼。
这写字画画多容易啊,纸墨再贵,她的好青鸾都能百倍千倍的挣回来。
这还需要露啥脸啊,卖卖字画就够她挣个三五年了。
哎呀妈呀,这日子怎么越来越有盼头了呢。
如今,她满意的看到青鸾笑吟吟的从帘子都走出来时,满船才子惊艳到鸦雀无声的情景,真是做梦都会笑醒了。
她娥姐哟,以后要去京都见识见识啰。
她端了一壶酒,自己坐在花船的前舱里对着嘴喝,边喝边笑。
只是不一会,怎么柳才子一脸凝重的对着船舱里面拱着手行礼,然后急匆匆的走了。
接着是李家的公子,也是一副面色凝重的表情走的。
没一会,还有其他的才子,一边说着:“感谢青鸾姑娘垂青,小可永世不忘姑娘的这番好意。”
其中,还有最会传小道消息的号称秦淮河小浪子的林才子,他摇着扇子,一脸兴奋的下了船。
看走的方向,竟是又去了秦淮河的其他画舫。
尤其是那个郑家的,听说是江宁通判家中爱妾的弟弟。
他靠在青鸾耳边低语,之后点了点头,竟给青鸾鞠了个躬,还留下了一支玉钗。
哇,这水头,这通透的颜色,说是价值千金都不过分的。
娥姐将玉钗收进了自己怀里,关切的问青鸾:“他们怎么都一副紧张的模样?”
“哦,他们作诗输给了我,”青鸾言笑晏晏地解释说,“说是要回去苦读诗书,来日一定要赢我。”
娥姐转头看了看厢房里:“那周公子怎么了?”
“他喝醉了。”青鸾说,“让他睡一会吧。”
小七妹配的麻沸散,睡上三个时辰就会醒的。
等他醒来,从他嘴里漏出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金陵吧。
而秦淮小浪子转身去了另一条花船上的席。
“哎呦,这引凤归可是不白去啊。”
立刻有相熟的商人过来凑趣:“青鸾姑娘和小花仙比起来怎么样?”
“哎,只看到花船女子,兄台你的格调低了。”秦淮小浪子,“你知道我为何跟着周公子么?那是因为他嘴里漏个一言半语出来,都能让底下一圈人倾家荡产。”
商人:“这是又打听到什么宝贵的消息了?”
秦淮小浪子:“听我的,兄台,赶紧将你在十六楼开的铺子关了吧。”
商人不解的问:“为何这么说?”
秦淮小浪子得意地摇着扇子:“十六楼的靠山倒了,安国府王氏要倒了,府尹王大人死了……”
“真的?”
“还能假么,这是周公子说的,他喝多了,又想在青鸾姑娘面前卖弄,才没守住这个秘密,他说王定国死了,可惜啊,他的媚眼抛给了瞎子看。”秦淮小浪子嗤笑起来。
“引凤归的青鸾姑娘是个哑巴,她不知道王定国是谁,因此写了纸条问花船的妈妈,这才被我给发现了。”
“王定国真死了?” 商人的脸色立刻严肃了。
秦淮小浪子:“不信你去看吧,以后这些天啊,出面的都是他儿子王仕杨。”
秦淮河的水啊,弯弯曲曲的沿着内城淌了个遍。
这家有个表哥,那家有位世叔,东家有当兵的,西家有经商的……
有些消息像春日的野草一样,在无人所知的黑暗中肆意疯长……
而小七妹在黑暗中蠕动着往前。
幸运的是她一直没被发现。
不幸的是她选择的方向没有粮草辎重营。
那辎重营肯定是在长贵叔选择的左边。
想必长贵叔此刻在等着自己闹出动静好声东击西。
那就闹个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