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显然没有料到弘历会这样回答她，突然浑身无力，往后踉跄了几步。
    “皇上，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她不信，魏嬿婉和自己眉眼之间的相似，任谁都能看出来。
    弘历这样宠爱她，她就不信没有这个原因。
    弘历不过是嘴硬罢了，一定是这样！
    她在脑海中反复对自己强调，直到她慢慢变得坚信不疑。
    她和弘历的青梅竹马之情，任谁都不能替代。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忍不住又往后退了几步。
    眼看她要撞倒烛台，弘历伸出手拉住了她，怕她打翻蜡烛。
    “小心点，朕的养心殿修起来可不便宜。”
    如懿眼眶霎时就红了，他果然还是念着她的。
    他说他对她没有偏爱，她是不信的。
    “你给臣妾写的匾额又算什么？送臣妾去冷宫又算什么？”
    她想看看弘历能嘴硬到什么程度。
    “这匾额不是所有宫里都有一份吗？”
    弘历有些疑惑了，最开始确实是她一人独有，后来各宫不也有了。
    这算什么偏爱？
    至少他现在看起来，觉得不算。
    “至于冷宫……”
    这件事他干得可真够窝囊，他都不想提。
    现在想起来，他有许多种方法留下她，他选择了最容易的一种。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还是说自己单纯不想花费心力。
    他自己都闹不懂。
    “朕……当时是干得窝囊了些，朕对不起你。”
    “什么……对不起。”
    如懿愣了一下，弘历，不是为了保护她才把她送到冷宫的吗？
    不过，不可否认他确实想过对她好。
    可是每次，他得到的结果都不算好，渐渐地自己也就放弃了。
    弘历盯着案几看了半晌，沉默良久才开口。
    “如懿啊，朕曾经对你好，不代表朕永远无条件对你好”
    过度的索取，他给不起。
    弘历发现她总是那样自信，觉得她说的话，自己一定会照做。
    一旦没有顺心，她就会步步紧逼，最后用感情绑架自己。
    要是自己显得冷淡了些，就立刻变成了薄情负心汉。
    他虽然在意自己的名声，可他更在意自己作为帝王的尊严。
    这种尊严，容不得她一次次挑衅。
    见她没说话，弘历冷漠地开口，说出了自己最想说的东西。
    “仔细想来，咱们之间除了《墙头马上》似乎已经没有其他东西了。”
    他们之间的感情，着实单薄，光凭墙头马上就能爱一辈子吗？
    反正他做不到。
    “没有其他东西了……”如懿摇摇头，“怎会？”
    可她一时之间，亦想不起东西反驳。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墙头马上遥相顾，确实想不起什么新鲜的东西。
    “有这些东西难道不够吗？咱们心意相通。”
    他们彼此心意相通不就够了？
    “心意相通？”
    弘历差点笑出声，心意相通她会来逼自己向太后服软吗？
    弘历摇摇头，否认了她的想法。
    “如懿啊，人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更要放聪明点，跟着太后有什么好的？”
    如懿委屈地绞着手帕。
    她今日打扮成这样，他不仅没有半分热情，甚至说出了许多薄情的话。
    什么叫跟着太后？她只是为了他好罢了。
    太后愿意给她一点好处，那是太后自己的事，与她无关。
    “皇上，难道已经不记得青樱了？”
    青樱，这个名字太沉重，是她心中最柔软的东西。
    他已经许久，没有唤自己一声青樱妹妹了。
    她很想问问她，能不能再唤她一声：青樱妹妹。
    弘历目光一滞。
    下意识想开口和她一起追忆往昔，可他觉得奇怪，这股莫名的冲动并不来自他本人。
    可他就想说出来，他动了动嘴巴，僵硬地开口。
    “朕当然记得……”
    弘历闭了闭眼，死命压制住那奇怪的冲动。
    “可是，事到如今朕却觉得烦腻。”
    “烦腻？”
    如懿再一次受到冲击，他凭什么这样说？
    “你屡屡用此事要挟朕，使唤朕，这一招用了多少年？”
    他几乎是用吼的，才勉强压制住那股奇怪的冲动。
    弘历好不容易压制住那股冲动，他只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看到眼前的女人，不由得感到恐惧。
    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操控他。
    如懿双目失神地看着弘历，这还是那个少年郎会说出来的话吗？
    “臣妾今日的打扮，也唤不回皇上的真心吗？”
    那日选秀，她差点就接过了如意成为他的正妻。
    如今，他却烦腻了。
    弘历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他已经没有心情再和她掰扯了。
    如懿突然想到了什么，讽刺地笑了笑，阴阳怪气地开口。
    “皇上啊，该不会你从始至终看上的只是臣妾这副皮囊吧。”
    这也难怪他对魏嬿婉那样宠爱，如今弘历既然这样伤害自己，她
    “什么？”
    皮囊，她的皮囊？
    弘历仔细看着她，随后摇摇头，那倒不是因为这个。
    大概是因为自己，是个宽容的男人。
    “你怎会这样想？”
    他很想问问，她这般自信从何而来？
    “你对魏嬿婉这样宠爱，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因为什么？”
    这一次，换成弘历不理解她的话了。
    “她和臣妾长相有几分相似，皇上不就是因为这个？说到底，皇上只是沉迷美色罢了。”
    美色。
    弘历承认他喜欢魏嬿婉的长相，谁不喜欢好看的人。
    不过，后来他逐渐觉得他和魏嬿婉天然的亲近，大概不只是因为她的长相。
    她比自己想的，要聪明许多。
    让他省心又愉悦。
    他不喜欢一直帮人收拾烂摊子。
    不过话说回来，魏嬿婉长得好看关如懿什么事情？
    “朕倒是不觉得，令嫔的好看和你有什么关系，或者说，朕从来不觉得她像你。”
    “皇上……”
    如懿翘着嘴，委屈地看着她，这宫里人人都知道，他还要嘴硬。
    “还有，她是朕的令嫔，不是野丫头，不要连名带姓，也不是谁的替身。”
    他知道宫里的人，总喜欢拿魏嬿婉的出身做文章，他迟早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些人。
    “皇上当真……”
    弘历知道她想说什么，抬手打断：“好了，朕若不念情，今日就可以治你的罪，你自己回宫去好好反省吧。”
    如懿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动容，弘历知道她可能又想多了。
    弘历站起身子，朝养心殿外走去，他背对着如懿慢慢开口。
    “你还记得你问朕，一生一次心意动的事吗？”
    他不等如懿回答，接着往下说。
    “朕从来就没有答应过，所以你也别多想了，朕会给你安排个好去处。”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