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逸叹口气，停顿两秒后，从空间掏出一包湿巾，向对方递过去，问：“擦一擦？”
    会是出现这种情况，他既不意外，也不惊喜，不如说，中规中矩的后续，给他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杜琳注视着他，并未去接纸巾，少年只是在摇晃中，勉强站立着，瘦削的身体更显单薄。
    “我快死了。”杜琳说。
    宋逸“呃”了一声，问：“那刚刚……是？”
    真不是他哪壶不开，非要提哪壶，主要是方才的画面，实在是有冲击力，不是开玩笑，这位在他面前“咔嚓”一下，真的裂开了，让他一时还难以适应。
    现在，这位又说：“不过是生与死的交替，鬼死则人活，但问题没有解决，不过是短暂的……”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那双眼依旧望宋逸，发出的声音更轻，宛如低喃般讲着。
    “你们找到了我，要听我的忏悔吗？”
    宋逸抖了下，没理会杜琳，却是下意识偏头，想要找山羊。
    毕竟上次听故事，还是山羊游戏胜利，而这时……
    “忏悔什么？你的故事？”宋逸收回视线，问。
    杜琳呼出口气，终于不再挣扎，缓缓矮身坐下，说：
    “是眼镜仔的故事，是一个骗子的罪孽。”
    “最开始，他只是太寂寞了，太想有人一起了，所以，他说出了第一个谎言。”
    “有一所孤儿院，有一位好心但命苦的院长，有一群可怜且无家可归的孩子……”
    “他的同学相信了，还愿意与他一起，帮助那群孩子。”
    杜琳说到这里，咳出一口血来，视线落在空中，看上去有些恍惚，声音也有些含糊。
    “然后，他说出第二个谎言——那群孩子，受到过伤害，不相信其他人。”
    “但是有一个游戏，在进行中，会考验人的品格，只有通过它，才能够获得胜利。”
    宋逸问：“所以呢？你又说谎了？他们输了？”
    他听到这里，已经有些心急，“游戏”是个关键词，与“故事”集合，让他再次想到山羊，变开始难以忍耐，想要迫切知道答案。
    杜琳勾起唇角，像是要笑，神情却依旧恍惚，缓缓地说：
    “如果只是游戏作弊，那就太好了……”
    “有怪物，有鬼，有危险……我在最开始时，并不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但是，我怕他们发现，知道我在说谎，就再也不理我了，所以，在第一个人死时，在第一只鬼怪出现时，我说谎了。”
    “我告诉他们，‘那群孩子看到你们的努力了’，所以，他们满心欢意的接受、寻找……并且迎接着污染的降临。”
    “在大范围污染降临时，我将他们骗过来了。”
    杜琳又咳一声，腹部逐渐湿润，少年也缓缓低下头，张开嘴来呼吸。
    宋逸盯着少年问：“打断一下，你真的叫杜琳吗？”
    杜琳一愣，回答道：“……是的，我叫杜琳。”
    宋逸蹙起眉，感觉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清楚，话题便结束在这里，只是杜琳再次开口，继续说：
    “你们也发现了吧，人与鬼是相生的，而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都怪我，因为我的谎言。”
    啊，又是谎言。
    宋逸直觉有问题，但说出口时，只是问：
    “你为什么叫杜琳？有人欺负你吗？”
    杜琳笑了下，没有回答，身体迅速的破损，出现多处伤口，更加靠近死亡，与此同时，有系统音响起。
    「恭喜玩家宋逸，首次发现一则怪谈！请各位再接再厉！」
    宋逸回过神，忽然意识到，在这场游戏中，第一次收到提示，诺亚方舟这个碎嘴子，竟然到结尾的时候，才难得开口！
    “或者说，那个叫杜琳的女孩，遭遇过什么？”他问。
    也是在这一刻，宋逸捕捉到问题所在，无论几次“读档重来”，他们都没有离开所谓的“第一天”，从最初开始，他们就在这个谎言中。
    包括杜琳刚才讲述的故事。
    一个关于“学生与污染”的灵异事件，但如果只是如此，发展到如今的情况，也绝非易事。
    宋逸张开唇，正要再问，杜琳突然看向他，并且在摇晃中，再次站起身，同时说：
    “大家都得到了应得的结局，她被留在这里，拥有了朋友，我也是如此。”
    “说些开心的事，比如说，那面镜子。”
    杜琳说着话，看向暮云，讲：
    “我的心脏，加上你们的手持镜，能够打开鬼门。”
    两人的视线随着话语，也齐齐望过去，那东西依旧发光，却没再发生变化，显然是有别的说法，只不过在杜琳口中，这操作太特别。
    宋逸问：“没有别的办法吗？”
    杜琳又笑起来，缓步向宋逸走来，不过迈出两步，身体便开始前倾，宋逸几乎是下意识的，朝前走去，伸手要接住对方。
    但终究慢了一步。
    杜琳脚下踉跄，直接撞入他怀中，同一时间，少年原本捂着胸口的手，从裂开的皮肉之间，接住那颗跳动的心，并且将其塞入宋逸怀中。
    宋逸的躯体绷紧，大脑空白瞬间，在“抱住”和“丢开”之间，思绪跳动一圈，杜琳先支撑不住，身体贴着他缓缓下滑，只有细微的声音，刚划过空气，悄悄话一般，钻入宋逸的耳朵。
    “需要鬼的血肉来关门。”
    “彻底的。”
    宋逸托住杜琳，没让少年跌下去，却忍不住追问：“什么意思？”
    回答他的是新的沉默，复生的杜琳再次死去，留下他一手尸体，一手心脏，满身的血污，站在原地，像是什么法制节目。
    暮云悠悠地问：“你们在说什么杜琳是杜琳的话？”
    宋逸回过神，解释道：“我迟到了，在第一天接受任务，清扫教室，就是第一个事件，这么久的时间，我们一直在其中，如今才解决。”
    “哦对了，你问的那个，就更好理解了，这小子一直说谎。”
    “他一直道歉，却没有多少歉意，更像是表演，自己都忍不住想笑，多半不是愧疚，是故意的。”
    “再换个思路想，我们是人，那谁是鬼？”
    暮云恍然，说：“随月生他们……自己重要的人，是与之对应的鬼。”
    “对。”宋逸点头，松开杜琳，走向暮云，接着讲：“所以，我猜测，鬼杜琳与‘眼镜仔’的身份混了。”
    “杜琳死了，眼镜是故意说话，并且杀死那群‘同学’的，甚至那群人是不是‘同学’都不一定。”
    暮云也点头，说：“是啊，在班级里，包括各种年龄段。”
    宋逸跟着点头，却并未接话，将心脏塞给暮云，便又挪开视线，看向教室的另一边。
    暮云问：“怎么了？”
    宋逸叹着气，回答道：“我在想，诺亚方舟想做什么呢……”
    下一刻，他又拍了下暮云，转而说：
    “拿去用吧，别客气，让我看看鬼门后面，会不会有我们想念的人。”
    他说得过于直白，暮云也红了脸，还是动起手，将两者放在一起，下一瞬，眼前的空气晃动，凭空出现一扇门，耸立在两人面前，似乎是使用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