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伯担心他继续这样下去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也就让他退了学，带他到嘉辉厂上班，亲自带他，也有顺带管束的意思。我爸这人虽然很混，但到底还是知道自己得靠大哥吃饭，虽然很不情愿，还是老实了几年，也学了一些管理上的皮毛。”
    “到了二十六七岁的时候，大伯给他安排了一门亲事，他和我妈结婚了。我妈家境很普通，也只读到高中毕业，当时作为港职招进嘉辉，在嘉辉财务部做文员。她个性十分温顺，大伯父大概就是看中她这一点，所以撮合了她和我爸的婚事。”
    “结婚后，我爸还是照样花天酒地，在外面玩女人。我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每个月按时给家用就行，他们俩倒也不吵。大伯父也不管我爸，他大概很清楚，自己的弟弟能做老实地在一家公司待着上班，和平常人一样结婚生子，不去作奸犯科让樊家蒙羞，就已经很难得了。他那时候之所以选择我妈当弟媳，大概也就是看重了我妈能忍气吞声吧。”
    艾玛又苦笑了一下。
    “其实在我大伯父家发生那件事情之前，整体来说，我和我哥的童年还是很幸福的，毕竟大人们之间那种乱七八糟的事，小孩子是看不出来的，大人们也不会故意让我们知道。所以那时候，两家都是风平浪静。现在想起来，那几年确实是我这一生中过得最快乐的时光了。”
    她叹了口气，似乎很不愿意去回顾这段往事，需要很大毅力，鼓起勇气去回望一样。
    “凭良心说，我大伯这个人是很不错的。他早年很有拼劲儿，也有些才干，事业心很强。他和大伯母的婚姻，虽然是大伯母主动更多，但是他结婚后，一心扑在事业上，很快就把嘉辉做得很大，在行业内做得小有名气。他那时候年轻帅气，事业有成，他所在的圈子又乱，经常有人会约了一起到东莞厚街一带去嫖娼，那几年国家还没大力扫黄打非的时候，东莞厚街的情色行业是很火爆的，全国各地的暴发户都闻名而去。”
    “可我大伯父就从来没去过，当时港商的圈子里都流传着他怕老婆。他也不在意。她对我伯母也很好，所以我伯母所在的贵妇圈，也有很多人羡慕她。我大伯母虽然不是什么天仙美人，但是容貌属中上，又是自小养尊处优，看上去也很赏心悦目。所以大家都以为大伯父是很爱大伯母的，可能在那件事之前，大伯母大概也是这样以为的。”
    “那件事是在我大伯四十岁那年发生的。那年我哥十岁，我八岁。我们当时并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是到了十五六岁，才通过一些碎片信息拼凑出整个故事的。那一年，嘉辉的人资部门招进来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是前台文员。三个月后，那女孩从工厂辞职了，因为我伯父包养了她。”
    “我伯母自然不依，在家里大吵大闹，还闹腾着要离婚，我伯父明明理亏，却依旧态度强硬，说愿意离婚，甚至愿意放弃工厂，但他不愿意净身出户，宣称如果伯母家不同意就要走司法程序，还说自己就是为我伯母家打工，这么些年来，工资也有不少。”
    “大伯母见他动了真格，也慌了。她这么多年来一直生活得太顺，丝毫也没有为生活中的不测做过什么准备。于是闹腾一场后，就不提离婚的话了，只是他们的婚姻就这样名存实亡了。那段时间，我哥就经常躲到我家来和我玩。”
    “我大伯见大伯母不闹着要离婚，也就乐得捡现成便宜，他给那个打工妹在深圳买了一套房，平时基本都住在那里，周末的时候，偶尔回香港一趟，也只是为了我哥而已，他和我伯母那段时间关系非常僵，两人几乎不说话。”
    “但是后来，那个打工妹过年回了湖南，就再也没有回工厂上班。厂里人议论了一阵，说我大伯父玩厌了那个女孩。当时还有很多女孩子试图攀上他，结果一个个地都被他连辞退了。我大伯父和我父亲不一样，看起来，他对那个女孩子倒是有几分真心的。那个女孩却没再回来，很多人传言说，女孩是拿了大伯父给她的钱，回老家结婚去了。所以我大伯父很是伤心，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沾染过什么别的女人。”
    “他和大伯母的婚姻维持了下来，后来两人的关系又慢慢恢复了，但是再要回到以前，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就是我哥，心中也一直是很怪大伯的。”
    她又转头看向绮雯：“你刚才说，他只是借着追秦依蒙逃离家庭的管束，我是相信的。因为我非常清楚他是怎么样长大的。”
    “可能扯得有点远了。我还是说回正题吧。不怕告诉你们实话，我不喜欢你，”她看向秦依蒙，“因为我喜欢伍毅然，而他喜欢的是你。但是我现在承认，我以前可能是太自以为是了，虽然我还是不喜欢你，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比我更配得上他。”
    秦依蒙惊异，有些感动，但是还没说什么。艾玛已经收回了目光，说道：“我以前不是这么想的，我就觉得你比我也好不了多少，一边吊着我哥，一边又勾着伍毅然。所以我就花钱找关系跟拍你。没过多久，我果然收到了几张照片，我便把照片匿名寄给了伍毅然。没想到过了几天，伍毅然就找到我，警告我说，知道是我在捣鬼，让我不要白费心机。”
    “我一气之下就回了国。发现我妈心情很不好，我问她怎么了，她便跟我说了我爸的事。这么些年来，我爸一直在外面有女人，我妈早已经习惯了，我没见过她这么难受过，她说清楚了原委，才知道我爸要跟她离婚。理由是她没有给他生个儿子，而他现在外面的那个女人，已经怀上了，做了b超，确定是个男孩子。我妈身体一直不是很好，生完我之后，养了好几年才恢复，后来被医生判定说不适合生育。我爸以前也不是很在意这个，他反正只要自己能享受就好，又加上我妈是个不吵不闹的，所以两个人相安无事地过了这么些年。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最近好上的这个女人很上心，在深圳给她买了套房子，作为他的外宅。我妈反正已经忍习惯了，只当不知，谁知道那女人现在得寸进尺，不知道怎么说的，竟唆使得我爸要闹离婚。”
    “我气不过，便问我妈要了两人的地址，直接找了过去。我担心我爸看到我之后让保安把我挡在门外，所以我就跟着别人先混了进去，那保安见我派头大，也没拦我。我是专门挑了快下班的时间过去的，所以没等多久就看到他们回来了。一开始我以为我爸看到我了，谁想他和那个女人认真讨论着什么，自己的女儿迎面走过去也没认出来，我不觉得难过，只觉得可笑，便故意保持一定距离，跟着他们，想看我爸什么时候会发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