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将他的身影拉的越发细长。
她的心猛地揪起来。
阿雪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怕不是淑妃派过来杀她的吧?
忆梅之前不是说了会给她三日考虑……
但嗅到危险的气息。
阿雪快步走了起来。
身后的影子也加快了步伐。
阿雪的眼睛观察着四周。
从司籍司出来的这段路有些僻静,平日里就没什么人经过,更遑论这样晚的时候了。
前面有个拐角。
阿雪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
后面是个身材算不上壮实的小内侍。只是动作利落,应该算是有些身手。
她大概率打不过他。
既然如此,只能智取。
阿雪绕过拐角,趁着那小内侍的视线离开她一瞬,急忙从头上取下两支最不起眼的簪子藏在袖子里,然后拼命往自己的院子跑去。
“站住!”
身后,那小内侍也追了上来。
寂静的夜色里,阿雪听得出自己的呼吸越发急促。
喉咙也变得干涩、疼痛,空气好像一片片小小的、并不锋利的刀片再嗓子里搅着。
两条腿也是麻木的,步子不受控制地越迈越小。
不行。
这样下去肯定要被追上。
阿雪抬起头。
周围的宫殿大都空着,并没有人居住。
若是呼救,也得等到在前面些才可能有人听得见。
可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他的影子已经追上了她的。
素白的月色里,阿雪看见他的影子从袖子里掏出一截儿绳子。
这是打算勒死她。
和之前有人勒死赵姑姑一样。
再伪装成上吊自杀的情形。
月光倾落。
素白的空气里,呼吸声清晰可闻。
既然他要动手。
阿雪攥紧藏在袖子里的簪子。
那他她也只能放手一搏。
阿雪放缓脚步,刻意加重了呼吸。
身后那小内侍果然以为她体力不支,猛的伸出手,朝她的脖子勒去!
阿雪看着地上的影子,在他伸手的前一秒侧身一躲,把手里握着的簪子朝他心口刺去。
然而,簪子刚刺入他的皮肤,阿雪的手便被他抓住了。
力道之大,阿雪几乎感觉自己的骨头快被他捏碎了。
“明大人,没用的,”那小内侍狞笑,“这周围都没有人。你跑不掉的。”
“是吗?”
阿雪顾不得疼痛,手一直紧紧攥着那支簪子,拼尽全力往里刺。
的确,没有用。
他只轻轻再一用力,她的手就因为疼痛本能地松开。
她的手指颤抖着,不得寸进分毫。
“明大人您要是听话些,小的可以让您死的体面些……”大抵是以为她必死无疑,他得意笑道,“您说说您,七品女官,平日里多风光啊,现在还不是要落在我手里?”
阿雪留意着他的神情,瞧出他竟有片刻松懈。
说时迟那时快,她当机立断,拿出另一只簪子,猛地朝他的胳膊扎去!
“嘶……”
小内侍吃痛,钳着她胳膊的手松开一瞬。
阿雪抓住机会,拼命往前跑去。
“该死!”
他狠狠咒骂了一声。
阿雪知道,她大抵是跑不到自己的院子了。
那该去什么地方?
“站住!”
阿雪又想起白日里苏才人同她说的话。
夺嫡之争愈发激烈。
若这小内侍是淑妃派过来的,别的娘娘为了不得罪淑妃,便是听到了她的呼救也很可能不会救她。
而能与淑妃抗衡的,除了郁婕妤,便只有贤妃了。
若是贤妃……
这不太可能。
且不说她与贤妃之间没什么矛盾,单说就算贤妃要杀她,直接让颜如玉把她约出来还更快些。
阿雪拼命地往前跑着,脑子里只有逃出去一个念头。
前面出现了一条岔路口。
她凭着记忆,猛地右拐。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贤妃所在的瑶珍宫就在不远处。
明黄的琉璃瓦流溢着月色的银白。
宫灯亮起一点暖黄色的光,在风里摇摇晃晃。
阿雪不由得微笑起来。
快了。
只有一点点路了。
那小内侍显然也看见了前面的瑶珍宫,忙加快了步子。
该死。
若是让她跑到贤妃那里,回去之后淑妃定不会轻饶过他。
身后的脚步声越发急促。
“救命!”
眼看着小内侍离她越来越近,阿雪放声大喊。
“有人要杀我!贤妃娘娘救我!”
几乎是一瞬,宫门应声而开。
月色在夜空中流淌着,滴落在浣溪院子里的草丛里,化作一颗颗透明的露水滚落。
忆梅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忆梅姐姐,”有小宫女走过来笑道,“这么晚了姐姐还不睡?”
“不知怎的,晚上睡不着,”忆梅笑笑,“所以坐在这里吹吹风,过一会儿就回去。你呢?还不睡?明日还要早起呢。”
小宫女笑道:“我是过来还姐姐钱的,”说着,从袖口掏出一只荷包,数了几粒碎银子给忆梅,“剩下的就算我谢姐姐之前借我银子应急了。”
忆梅却把多余的银子又塞到她手里,也笑:“你们刚来,月前本来就不多,我哪里能多要你的银子?拿回去攒着吧,万一以后再有急事就不用问人借了。”
小宫女感激地接过银子退下。
后角门,一个灰黑的身影慢慢走了过来。
“忆梅姐姐。”
方才那小内侍低垂着头:“刚才的事……”
“没办妥?”
忆梅仍笑。
“是,都怪那明典籍狡猾,先是用簪子扎我,拖延时间,后来又逃去了贤妃娘娘那里,小的……”
“直接承认自己没本事不就行了?何必怪别人?”忆梅冷笑,语气淡淡,“一会儿你自己同娘娘说去吧。”
“忆梅姐姐,”小内侍咬咬牙,“姐姐白日里同明典籍说的话,小的我可是听到了几句……”
“听到了又如何?”忆梅转过身,笑道,“段茂,你这是在威胁我?”
“小的不敢,”段茂道,“只是想请姐姐替我在娘娘面前美言几句……”
话还没说完,一支簪子就直直地插在了他的心口。
血从他的心口流下,染红了衣襟。
段茂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忆梅淡淡地拔出簪子,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擦掉簪尾的血迹。
“段茂,你怕是忘了,从前我的功夫可不比你差,”说着,忆梅笑笑,“而且我,生平最讨厌有人威胁我。”
段茂的身躯倒在地上,暗红的血从心口汨汨流着,染红了暗绿色的草丛。
一只蝈蝈儿唱着歌,欢快地从他眼前爬过。
忆梅把簪子擦干净了,仍簪在发髻里。
推开门,进到屋内。
“事情办妥了吗?”淑妃正对着铜镜卸下头上的钗环。
“给她逃到贤妃那里去了。”
忆梅走过去,替淑妃拆散发髻。
“那个小内侍呢?”
“刚刚畏罪自尽了。”
淑妃扭过头,轻轻瞥了忆梅一眼。
又笑:“也好。一会儿你去把地上的痕迹处理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