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去秋往，又是一年北风凛冽。
    李慕华几人奋力将大壮小壮绑得严严实实，放到牛车上。
    告别三位女同志，他们驾着牛车朝食品站赶去。
    大壮小壮像是知道自己的命运，躺在板车上一直哼哼唧唧、扭动挣扎个不停。
    胡莱坐在板车最前方，手拿鞭子赶牛。
    板车空间太小，放下两只猪后就没有坐人的地方，赵全和李慕华都只能跟在车后面走。
    养猪不允许私自宰杀，仨人这是去食品站卖猪。
    胡莱饲养员确实不是白当的，每次放牛的时候都割些猪草藏好，等下工之后再去拿，两只猪都被他养得膘肥体壮。
    “我估计这两只猪少说也有个两百五十斤，卖一百块钱不难，咱们今年总算挣钱了！”
    赵全摇摇头说：“买猪苗花了28块钱，剩下72块钱六个人分，一个人才12块钱。”
    “我估计今年工值能比去年稍微高点，但也不会高到哪里去，至少还得往里贴十几块钱。”
    “再算上日常开销，我们不止白忙活一年，还倒贴了三四十块钱！”
    见赵全情绪低迷，李慕华鼓励道：“咱第二年能这样就不错，等明年、明年我们再努努劲准能挣钱！”
    赵全摇摇头不同意李慕华的说法。
    “难、挣钱难，今年只贴三四十块钱都是咱运气好，两头猪一头没死，要是再想挣钱就只能扣鸡蛋来卖，省口粮年底少缴口粮钱。”
    没等李慕华再安慰，胡莱扭回头不情愿的说道：“什么叫运气好一头猪没死，明明就是我养的好。”
    “好好好，你都快把大壮小壮当亲儿子养了，能不好吗？”
    李慕华打趣道，他没少见胡莱从兜里掏出玉米来喂猪，这都是他在饲养场克扣下来的饲料粮，也就是他明里暗里的耍滑头，才将这两只猪养这么大。
    “欸，你这叫嘛话啊！”
    胡莱不情愿的扭回头看着李慕华抱怨道：“儿子是我儿子，照顾也是我照顾的，卖猪的钱咱却一起分。”
    “好嘛，里里外外就属我不是人，亏全让我吃了！”
    见胡莱抱怨这事，李慕华笑道：“吃什么亏啊？今天你该吃肉了，咱等会卖完猪，钱票一到手我们就去隔壁买肉。”
    “不说别的，等晚上回去我做四五个肉菜当是过年，还让你先动筷子咋样？”
    胡莱不舍的看了眼肥猪，梗着脖子扭回头说：“这还差不多，就做你上次说的小炒肉啊，这大冬天的……”
    见胡莱擦了擦哈喇子，李慕华点头答应说：“好，今儿肉买回来，你说咋做就咋做。”
    “这还差不多！”
    胡莱假模假式的应了声，为了大伙卖儿子，今天他在知青点官最大。
    李慕华看着胡莱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没想到当初那个火车上的小胖墩，居然真能吃下这些苦。
    饲养员的工作也就看上去轻松，平时见他们都是放牛出去吃吃草，喂喂饲料。
    当背地里的打扫牛圈、堆肥、接生等等，这些活计可没一个轻松的，全是又脏又累。
    想起他前后的变化，李慕华觉得这儿也不白待，多少还是有点用的。
    来到食品站门口，将大壮抬上秤，三人目光都紧张的看向验收员，验收员是位五十多岁的大爷，眼光精明的围着大壮看了圈，又摸摸背脊，捏捏肚皮。
    “130斤，6级猪，白肉94斤，60块1毛8。”
    听见大壮只是六级猪，胡莱冲上去嚷嚷道：“你搞错没有，我可是饲养员，能养出6级猪来？你再看看、再看看。”
    验收员大爷听后又看了大壮，摇摇头说：“一字不改，要是不信的，咱明天早上见刀就是。”
    “下一个！”
    无奈，三人只能又将小壮抬上秤。
    “128斤，6……”
    仨人最后拿着近120块钱还有6斤肉票，转头走进供应社，切下厚厚两刀猪肉，让胡莱左右手各拿一条。
    见胡莱笑得合不拢嘴，李慕华走向柜台这边，货架上依旧空空荡荡，只得买了些油盐醋酱油。
    打道回府的路上换成赵全来赶牛车，李慕华和胡莱俩人坐在车上。
    想着已近年关，李慕华问俩人说：“今年过年你们回去不？”
    胡莱喜不自胜的看着猪肉，然后摇头说：“不回去，来回五十多块的路费，比我养了一年的大壮都值钱，我可舍不得拿它坐两天火车。”
    赵全在前面也摇了摇头。
    见二人都说不回去，还是为了钱的事，李慕华又提议道：“我去年看见有人扒火车，还有躲在运煤车里回城的。”
    胡莱摇摇头。
    “算了吧，这么来回折腾没意思，这里现在有鸡有鸭有肉的，不比家里差，到时候你和周茹一走，我们四过个大吃特吃的年，日子不知道有多舒坦。”
    李慕华听后也不再劝，笑骂道：“嘿，这么算我和周茹亏了！”
    “买鸡买鸭出钱的时候有我们的份，吃的时候我们连毛都沾不上，得，明年买鸡买鸭我不出钱了。”
    见李慕华计较起钱的事，胡莱急切喊道：“别啊，这样、明年买鸡你少出点钱，要不就多吃点鸡蛋、鸡蛋有营养，咱不买鸡、你平时哪来的鸡蛋吃是不是啊？”
    李慕华存心要逗他，正准备接着说可以买鸡蛋的时候，赶车的赵全笑着插嘴道：“你就放心吧，慕华他不是这样的人。”
    “不说别的，光是咱们下半年蹭他俩的罐头，还有糕点糖果，前段时间寄来的酱肉肉干，哪个不比这点买鸡钱贵？”
    “所以你放心，他说这些是在逗你玩呢！”
    李慕华听后摇摇头说：“不一定，那些东西都是我家里花钱，买鸡钱得我自己出，我对你们、可没我爸妈对他儿子儿媳那么敞亮。”
    胡莱听后不再说钱的事，反而做出泛酸状，说：“哟哟哟，你们领证了吗？”
    “连门都还没上就喊儿媳，你也不害臊。”
    李慕华无所谓，坦然道：“急什么？这次回去我们不就见父母了吗？”
    “到时候我们先订婚，定完婚我们明年就领证。”
    胡莱听后一愣，和赵全对视一眼，试探问：“再之后你是不是就要调回去，或者和周茹搬出咱们知青点住了？”
    李慕华想了想答：“应该不会调回去，搬出去的话——”
    犹豫道：“应该也不会。”
    听李慕华说完这些，胡莱才放心，喃喃说：“那就好、那就好，没有你——我们可怎么活啊！”
    李慕华没继续搭理胡莱的哭诉，开始琢磨起自己结婚这事，觉得有些太赶了。
    他现在和周茹处得不错，如胶似漆，心里是赞同结婚这事。
    但他俩现在都是下乡青年，以后还得考大学，俩人根本不能有孩子。
    要是结婚之后还一直住在知青点，李慕华又觉得这婚结得没滋味，像是个玩笑，还不如先不急着结。
    但周茹的意思又是宜早不宜迟，李慕华听她暗戳戳的提了几次，只好顺了她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