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将其他问题问完,柳姒只觉来这一趟可算是来对了,不然她也不会知道,原来这绮梦坊背后真正的东家,竟是贾辞徽。
按红姨的话说:贾辞徽这些年一直在帮一个人做事。
相应的,他也会从那人身上得到一些自己想要的报酬。
至于报酬是什么,红姨不得而知。
毕竟她只负责昌松县,姑臧那边的事她也不是很清楚。
昌松这边,红姨主要是负责经营绮梦坊与向海子滩镇送二十岁左右的女子。
两年前,绮梦坊被一把无名的大火烧毁。
背后证据都指向阴氏家主阴辛,奈何阴辛始终不承认。
于是为了报仇出气,贾辞徽就派人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将阴辛的宝贝儿子给一顿痛打。
爱子如命的阴辛自然去贾家讨要说法,却反被一顿嘲讽。
说他是个小人,只知道耍些下作手段,敢做不敢当。
本就一头雾水的阴辛怒不可遏,直骂贾辞徽就是自己生不出儿子嫉妒他,所以才打他的儿子。
而绮梦坊作为凉州第一花楼,曾经收入一直很可观。
一把大火害得贾辞徽损失惨重,又暂时不能向海子滩镇继续送人,上头逼得又紧。
于是才想出个办法,利用黄霾将那些女子掳走。
岂料出了个扶芷,一个“沙风怪”的流言害得他们又没了能送的人。
被逼得没有办法,最后只能把主意打到丝织坊的织娘头上。
而柳姒发现的名录上少的那些织娘,很有可能就是被秘密送到了昌松。
选些无亲无故的织娘送来,也是因为不必担心那些女子的父母寻上来,徒惹麻烦。
红姨不是个善茬,但柳姒暂时也没想让她死,于是对外便说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当个奴婢。
反正她如今是“红姨”,这绮梦坊中没人会忤逆她的意思。
处理好红姨回到房内,柳姒方才想起另一个头疼的人物。
她召来婢子:“你去将轻羽娘子请来。”
“喏。”
吩咐完,转首见红姨站在床边表情狰狞。
柳姒蹙眉:“好端端的发什么疯?”
红姨苦笑:“好娘子,你方才打了我几鞭子,如今伤还疼呢。”
她商量:“能不能给些伤药擦擦?”
柳姒想罢,觉得她说的也对:“你屋中可有?”
红姨点头:“有的有的,就在梳妆台的屉子里。”
柳姒打量了她片刻,勾了勾唇:“既然如此,那我替你去找。”
她刚走到梳妆台前,恰巧有人敲门。
“红姨,轻羽娘子来了。”
“进来吧。”柳姒翻找药屉,头也未转地应了一声。
房门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红姨瞧着走进来的张轻羽,眼神复杂地与她对视了一眼。
张轻羽径直走到她身边,轻声问:“你没事吧?”
红姨一顿,继而摇头。
然后朝梳妆台旁的身影努了努下巴,比了个手势。
张轻羽见状,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将发上簪子拔下握在手中,朝柳姒悄然靠近。
柳姒站在屉子前假意翻找药膏,实则是想瞧瞧红姨会搞什么幺蛾子。借着铜镜却瞧见张轻羽站在她身后一步之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刚想转身与她相认,便见她抬起握着簪子的手,面无表情地朝她刺来。
柳姒见罢心中一跳,飞快侧了身闪过,堪堪避开那朝她刺来的簪子。
躲闪间无意中将台上的匣盒碰倒,里头的东西落了一地,发出响声。
张轻羽见一刺不中,正要再来,却被柳姒握住了手腕。
她疾声道:“羽娘,是我!”
“发生了什么事!”话音落下,守在门外的护卫听见动静便要闯了进来。
红姨见张轻羽没有将柳姒擒住,顿时暗道不妙,刚想开口说什么,便见柳姒转头冰冷地看着她。
两三步便到她身前,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同时骂道。
“贱人!竟想杀我!”
这一幕刚好被推门而入的护卫瞧见,以为是她想行凶,当即上前将红姨拿下。
“是小人疏忽,险些让这女子伤了红姨。”
柳姒甩甩手:“她方才想偷袭我,若非我躲了开,只怕会被她得手。”
护卫问道:“可要将她杀了?”
柳姒摇头:“那倒不必,你且拿根锁链来给她锁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跪在地上的红姨一脸不可置信。
看了看张轻羽,又看了看柳姒,再看了看护卫,一时百口莫辩。
她什么都没做啊!
动手的是轻羽,抓她干嘛啊!!!
她对着护卫大喊道:“不是我干的你抓我干嘛!是那个叫轻羽的人干的啊!”
护卫闻言,下意识看向柳姒。
只见柳姒冷声:“竟还想污蔑轻羽娘子,你若再敢胡言,我便叫人将你舌头割了。”
听罢,红姨顿时闭嘴。
因为她相信乔湖真做得出这种事。
更何况她顶着别人的脸,即便说什么也没人信,干脆闭嘴。
不多时,她便被人拿锁链锁住,一脸欲死之态。
张轻羽站在屋中沉默着,半晌问柳姒:“你是六娘?”
柳姒无奈点头:“是。”
她如今模样是红姨的,可那眼神却实实在在是她自己的。
张轻羽不疑有他,立刻相信了她的话,愧疚道:“我方才以为那人是你,见她身上有伤便有些昏了头,又以为你是红姨,才会想拿簪子刺你。”
即便她不说柳姒也能猜到。
不然好端端的,一进屋便杀她做什么?
她问道:“你怎么会在昌松?我不是叫你们待在外城吗?”
提起此事,张轻羽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我听说你失踪后想来寻你,不料刚出了城便被一群黑衣人带到了此处。”
她颊上漫上两抹红晕,似乎为自己做的蠢事感到脸红。
接着她抬眸,与柳姒对视:“不过幸好是寻到你了。”
听了她的缘由,柳姒心里柔成一团。
没想到张轻羽竟是为了寻她才被掳到了这儿。
那伙人多半是见她样貌不凡,便起了歹心,不然怎会在不起黄霾时将她掳走?
她握住张轻羽的手:“下次可不许这样,你自己的安危最是要紧。”
“嗯。”张轻羽笑着应她。
像条狗一样被锁在一旁的红姨一脸惊恐。
这这这,这女人打她的时候跟个恶鬼一般可怖,竟也会露出这样温柔的表情。
当真可怕。
……
昌松城内。
一个身着茶褐色僧袍的和尚行走在街上,他一手拿佛珠,一手持一块赤色香石。
走两步便停一下,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终于,他来到一座高阁之前,望着那牌匾上“绮梦坊”三个字。
轻念了句:“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