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因为刚刚的突如其来的疼痛还处于待机混沌状态,稍微缓和一点后又被这句话彻底冲垮,陆早早更加迷糊地想,还能怎么后悔呢?
总不至于让她去做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或者干脆把命赔给谢洄年吧。
再说了,要真是后者的话,赔就赔吧,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反正她的命也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
她抬起手腕回复对方,很简短的一个嗯字,然后又合上了手机,那边也没有消息再回过来了。
陆早早躺在床上有些沉重的喘息,仿佛一呼一吸之间,就能把身体中的不适感统统排解出去。不太懂为什么只是回忆这些零碎的片段,自己的身体也会产生这样毫不遮掩的痛感。
陆早早开始怀疑这些画面是否真的是一些影视剧的片段,还是与自己有关联、却丢失记忆的那一段人生。
如果掉入深海里的那张脸真的是自己,那么深、那么冰冷的海水,自己还被困在车子里,按照实际情况,无论如何挣扎,如果没有人救,逃出升天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是必死之局。
而且就算有人施救,生活不是影视剧,活着的概率还是微乎其微。
而且上一世的自己是死于车祸,这一世的自己记忆虽然跟之前有些出入,但身上没有车子坠入深海时受过的伤。她在初三的十五岁时重生,整个小学时期在赵嘉敏的证实下应该没受过这种伤,那只有初中那两年——
更不可能。
陆早早虽然只有十五岁这一年的记忆是可以确定的,可是根据周围同学对她的态度来看,她整个初中生涯和记忆里那段应该大差不差。之前因为赵嘉敏的事情,她还特意找了之前的初中同学求证过。确实跟她猜想的一样。
自己还是经常生病,但基本都是为感冒发烧或者磕碰伤这样原因请假,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也不太讨人喜欢。
但如果不是自己的话,为何每每下水之时,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地出现这段记忆,而且只出现一星半点,再多一些又没了,像是留下一大团乱绳似的线索,却只露出一点微末的线头,压根牵扯不出来一根完整的线,理清楚这些事情。
陆早早感觉命运又把她戏耍了一次,虽然可以因为疼痛而清醒几分,短暂逃离成为炮灰npc的人生,但命运总要在更吊诡的地方给与她更加沉重的迷思。
陆早早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走进浴室,看见镜子里自己一张稍显迷茫失措的脸。打开花洒,水扑在脸上、身上,陆早早吐出一口浊气,靠在冰冷的大理石砖面上,只想清楚了一件事情——
在弄清楚这些莫名其妙又不断出现的荒唐事情前,她或许永远不能作为真正的陆早早随心所欲地活着,自由的生活或许对她而言永远是一个伪命题。
第二天清晨,陆早早照常去上学,谢洄年依旧在缺课状态,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班级的同学似乎已经很习惯这样的生活,谢洄年在他们的口中变成了一个体弱多病需要呵护的天才少年。
而被口口相诵的谢洄年此刻确实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但气色好了一些,终于不再是那种憔悴的苍白,但依旧带了一副病弱的样子。
外面有几只长着灰褐色翅膀的鸟雀扑簌簌地拍打翅膀,带起来空气来一圈浮动的灰尘,来飞飞动几圈后,最终停在谢洄年的窗前,翅膀拍在玻璃上,扣起一阵余震。
在这间私密性极强且安宁的病房里,这些声音显得十分突兀,但是谢洄年看都没看它们一眼,也对此毫无兴趣,把它们赶走或者干出些别的什么举动,通通不可能。
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干,而且看起来似乎十分重要,所以注意力无法被其他任何东西打断中止。
谢洄年没在工作,当然更不可能在学习,他只是在干一些在外人眼里十分无聊无趣到甚至有些古怪的事情,而且跟他本人的外表心性看起来十分不符合——
谢洄年在反复又反复地观看手机相册里的几张照片,甚至把很多部位放大然后又缩小,缩小又放大,像是在找出跟记忆里有什么不同之处,甚至有的地方比如双眼,单独截出来当作一张照片,甚至还有专门的分档。
看上去像是一些被珍藏的艺术品。
突然,房门被敲响了三次,谢洄年似乎没注意到,也或许是根本不想理。没有任何回声,十几秒过后,似乎是做了一些斟酌,门被打开了一条很小的缝隙,一道纤丽的身影从门缝里溜进来,很微弱的动静。
谢洄年这时候才终于把头抬起来,随意扫了一眼,手机按下息屏键,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苏在溪眼睛很尖锐地注意到一些东西,比如谢洄年抬起头来的一瞬间眼底还是清明温顺的,等见到来人后,又恢复成那种没什么温度的、十分淡漠的样子。
苏在溪缩了缩脖子,走到他身边,把怀里的一束花放在桌子上。
本来想替换掉桌子花瓶里已经稍稍萎掉花瓣边缘的那一束山茶,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谢洄年从她进门走到床边的过程里,视线一秒钟都没有放在她身上。
搬了把椅子移到谢洄年床边,苏在溪扬起一张漂亮笑脸,“听我爸爸说你前几天就一直在生病,所以找时间来看看你,你没什么事情吧?看气色好像不算太好。”
苏在溪说着说着,就凑到谢洄年跟前去望,谢洄年没闪躲,很冷的一张脸孔生硬地对着她。
“没事,谢谢。”谢洄年回答得很简略,是那种十分敷衍的懒散劲。
好吧,她把脖子缩回来,继续滔滔不绝表达关切之情,“听说你病快好了,是昨天游泳课的时候跳水救了一个女孩子所以又加重了,真是没想到你这么热心肠,我还以为你永远这么冷冰冰的呢,是我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