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开谢洄年发过来的位置,仔仔细细地观看距离,两者之间相隔得并不算太远,陆早早蹑手蹑脚地把等等抱在怀里,唯恐把它吵醒,把手机揣进另一侧口袋,然后打开房门准备去找他。
整栋庄园别墅很大,陆早早对这里算不上熟悉,来过的几次基本都是待在一旁的角落里。但凭着定位和自身的方向感还是能找到路,绕过一片很大的花园和没人的中庭,踩上木质的楼梯,陆早早循着房间门号一间间走过去。
这里显得更为僻静,走廊上有扑面而来的冷风的气息和四周嗡嗡响动的虫鸣声,墙壁上挂着温暖的浅黄色壁灯,显得一些都有些黯淡昏黄,像深陷一片幽微安宁的深夜里。
不过风景很好,远离宴会厅里奢靡喧哗的一切,四周环绕着葱茏的树木,花园里的花被养得极好,五彩斑斓,馥郁芳香,因为太过安静,能听到远处溪水潺潺流动的清脆声响,像是珠玉散落在地面上的响动。
等等睡得很熟,头缩进她的臂弯里,滚热的身躯烘得陆早早大半个胳膊都是温热的。
陆早早一边往前走,一边看着廊窗外面的风景,突然听见一个房间里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陆早早没有偷听的想法,更没有要窥探别人想法的习惯,于是准备加快脚步疾走过去。
说话的声音很小,等陆早早稍微越过房门的时候才后知后觉那声音有些熟悉,是沈怀瑾和沈熹言,谈论的内容被墙门隔绝,有些模糊不清的飘过来,断断续续的——陆早早就这么站定在原地。
虽然没有提及任何姓名,但陆早早能很敏感又清楚的知道他们两个讨论的内容是自己,至少其中有很重要的一部分是关于自己。
陆早早听到他们说“噩梦”“死亡”“荒芜废弃的空地”,还有上次那首很和缓安宁的乐曲,零碎的词语伴随着长廊的风齐齐灌入陆早早的耳朵里,或许是这里的空调温度太低,陆早早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有些发冷。
没懂这些词语为什么会和自己挂上钩,而且听起来似乎格外沉重,像是犹如千万雷霆一样压在他们两个人身上,陆早早靠在墙壁上,眉头紧锁,双眼之间透露出一层深深的不解。
她没搞清楚的事情或者说是被遗忘的事情究竟有多少?
这个家里的每个人是不是或多或少都跟一些跟她相关联的事情?
是彼此之间所有人的事情都心知肚明还是只有当事人知晓?
一切的一切全都像是一把钝重生锈的刀一样,来回反复又缓慢地切割着陆早早的皮肉,她感觉头十分痛,身躯愈发得寒冷,胃里倒流酸水,像是要腐蚀整个食道,因为生理性原因被迫涌出泪水。
整个人像是支撑不住,从墙面上慢慢滑落,躬起身躯蹲在地上。
等等从她怀里惊醒,但是很乖的,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只是又往她怀里蜷缩,攀住她的手臂,用柔软暖和的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背。
身体里那种强烈的不适驱动着她逃离这片地方,让那些对话离她越来越远,像是只有一双腿还有勉强往前走的能力。陆早早开始头昏眼花起来,能听到的声音越来越浅,最终像是几个幻想的音节。
正是由于身体这种猛烈的反应,才让陆早早更能确定一件事情,他们聊天的内容一定跟自己有很重大的关联,是自己存在过的某一部分。
陆早早动了动手指,慢慢伸进口袋里,幸好这个习惯一直存在着,无论何时何地都没有更改——摸到那把十分锋利的刀片,陆早早又开始了必然的动作。
然后她终于听清了沈熹言说的话,隐隐约约带着深重的痛苦和愤懑,还有崩溃,因为陆早早能分辨出中的哭音。
“我没办法不恨她的,可是我也没办法不恨我自己。”
然后两个人就都没有再说话了,在一片寂静里,应该是相顾无言,只余沉默。
怕再过不久两个人就会出来,陆早早手借着墙壁的力,慢慢站起来,顺便还把地板上那几滴垂落下来的血擦拭干净了,然后她抱着等等,拖着受伤的手腕,一步步朝楼下走,随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站着。
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夜晚湖泊的风带着凉意吹过来,吹散她额前的头发,露出一双黑而深的眼睛。陆早早瞳孔涣散,血顺着手心流到指尖,然后缓慢地滴落在地板上。
等等蹲伏在她脚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十分安静,看见几滴深红色的血迹,才仰着脖子十分微弱地叫一两声。
足足在原地缓了三分钟之久,才慢慢回过神来,身后有脚步声,陆早早头有些僵硬地转过去看。
林昭皱眉看着她,“你在干嘛?”
陆早早摇摇头,有些疲倦地叹息,“没什么,清醒一下。”
不出意外地传来一声嗤笑,“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清醒要用这种方法的,我看是发疯了。”
“差不多吧。”
陆早早轻咳了一声,手腕上的痛意此刻才慢慢升上来,她朝林昭走近,因为意识不清醒和疼痛,语气都是轻飘飘的,“就当成你我之间的秘密吧,麻烦替我保密。”
“没什么替人保密的习惯。”
“那随便吧。”
看起来十分不舒服和痛苦,因为陆早早整张脸都是苍白的,额头上还在冒汗,打湿了她额前的一缕头发,露出一点精致的眉眼。
整个手心都是一层粘腻的血,伤口大概率不浅,但陆早早也只是偶尔会轻轻皱一下眉,除此之外再没什么过多的表情,整张脸神色很寡淡,如同一潭死水,掀不起一丝波澜,看起来已经习惯这样的痛苦了。
还是第一次看见陆早早这种冷到面无表情的脸,林昭盯着看了好几秒,最后像是忍不住地讽笑出声,同时又带着点悲哀。
“陆家到底是怎么把你养成这副死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