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嫔一次又一次盯着满桌头面、珠宝捂嘴偷笑。
    四福晋果真够大方，跑腿费和自己暗中稍微克扣一点，就有一箱半珠宝、银钱的收入。
    除了初次承恩和生孩子那几次，她就没这般阔过。
    康熙看着被首饰、银钱蒙蔽双眼的密嫔，忽觉自己是不是太抠门了，怎么就让自己的女人被这点子东西迷了眼呢？
    他都站门口一刻钟了，还是没得个正脸，怎么，他堂堂帝王不配？
    身后的李德全、梁九功低头翻了个白眼：皇上，宫里有规矩，妃嫔去世后，用过的衣服和首饰都要回收。故而，妃嫔们看似光鲜亮丽，但手里从来都不富裕。
    若没有娘家暗中资助，妃嫔们压根攒不下首饰、珠宝、银钱，毕竟，月例从来都是不够用的。
    对于密嫔这种娘家没落的妃嫔而言，能仗着恩宠体面活着，就已经非常艰难了。
    康熙猛地一回头，正巧瞥见李德全、梁九功还没收回去的白眼，狠狠剜了两人一眼，不自在地“咳咳”两声，向屋里某个被迷了心窍的女人，提醒自己的存在。
    “皇上？”密嫔转过身，险些愣在当场。
    她是猜到康熙会来，但没想到来的这么早，天刚黑呢，往日都是亥时（晚上九点）翻牌子或是选个宫殿留宿。
    反应过来的密嫔，赶忙给嬷嬷使眼色，把东西收起来，自己则是扭着细腰丰臀上前搂过康熙，轻笑着调侃，“皇上大驾光临，嫔妾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
    试图用撒娇的方式，揭过刚才的失仪和……对着珠宝头面捂嘴偷笑的那一幕。
    康熙一把拍在密嫔腰上，“哈哈哈~恕你无罪。”
    密嫔那欲盖弥彰的表情和上赶着讨好人的做派，把康熙给逗乐了，搂着她亲昵了好一会儿。
    一阵耳鬓厮磨，康熙直入主题，问起了密嫔，“今儿，老四家的来你这儿坐，还抬了几大箱来，倒是稀奇！你也是难得大方，头一次给和妃（瓜尔佳氏）送礼。”
    “和妃”二字一出，刚刚还娇笑着给康熙递瓜果的密嫔顿时变了脸色，愤愤不平道：“嫔妾就说，皇上今儿怎么来的如此早，原来是有人当了耳报神。”
    康熙呵呵两声没说话，和妃和密嫔都是他比较喜欢的妃嫔，这两人关系不好，他能怎么办？睁只眼闭只眼呗！
    密嫔觑着康熙的神色，也不拐弯抹角，顺着康熙的心思吐露“实情”。
    “皇上，臣妾确实和四福晋没什么往来，可小十八和他几个侄子玩的不错。这回儿木兰秋狝，贵妃娘娘要坐镇宫中，无法同行。四福晋被她那二儿子整怕了，想着给御前得脸的妃嫔们送礼，不求有人时时照拂弘昭小阿哥，只求弘昭阿哥闯祸后，有人能看在他年幼的份上，能帮忙说句好话。就这点事儿，和妃也要多嘴，半点不知父母心。”
    康熙深深看了密嫔一眼，眼神冰冷，密嫔后知后觉失言：和妃曾于四十年十月十八日，生第十八女，可那孩子，没过两月就殇了。
    密嫔到底得宠多年，还生了三个孩子，康熙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把话题转回宜修身上，“老四家的这般担心，怎么不自己跟着去，倒是舍得送礼，让你们帮忙说话。”
    把家虎如此大方，不容易啊，背后说不准……
    “皇上这话说的，那不是弘昕阿哥病了么。手心手背都是肉，四福晋总不能为了身子康健的弘昭阿哥，丢下生病难受的弘昕阿哥。”
    “弘昕还病着？”康熙急忙追问。
    弘昕那孩子的身量，他记忆犹新，比同胞的弘昭小了一半，打小身子就虚，老四一说要留孩子在府上开蒙，他便顺水推舟应了。
    上个月贵妃就说弘昕窜肚子，他还赏了药材下去，这都快一个月了，还没好全？
    “没呢。嫔妾打听了下，说是小阿哥底子不好，太医、府医都不敢用药，都是用艾灸、推拿、按摩这等外治法。”说到这儿，密嫔凑到康熙耳边，轻声道：“虽说四福晋脸上敷了脂粉，但眼下一片青黑，可见挂念的紧。”
    康熙闻言心里不是滋味，儿媳为孙子筹谋，被人一传，成了在后宫收买人心，给丈夫铺路，可见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并非虚言。
    密嫔见康熙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柔声开口，“皇上，是不是觉得嫔妾眼皮子浅了点，因着些许礼就替四福晋说好话开脱？”
    康熙揉了揉眉心，“朕从未这般想过。”
    密嫔自顾自垂眸，泫然欲泣的模样，令人动容。
    “你这是怎么了，朕有没生你的气。”
    “可嫔妾怪自己无能，眼见十五过两年就要娶亲了，却攒不出一份像样的见面礼给儿媳。”
    密嫔越说心里越不是个滋味，人人都说她得了大造化，从一介不知何处来的小宫女，一跃成为帝王宠妃，皇上还特地下令帮她找亲人，可实际上呢？没有家世，没有根基，再得宠也逃不过后宫妃嫔的记恨、嘲讽。
    “旁人都有外祖家帮扶，十五、十六、十八一年大一年，连个在尚书房照拂他们的人都没有，嫔妾只有变卖您暗中补贴的那些首饰，给孩子们打赏用。
    四福晋一说要给六宫送礼，嫔妾便没皮没脸凑上前，主动请缨帮她给六宫送礼，就是想着捞点油水……呜呜呜，嫔妾，嫔妾错了……”
    一见美人落泪，康熙心疼的紧，手忙脚乱地给密嫔抹眼泪，“十五娶的是瓜尔佳氏之女，将来自有人照拂他，朕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受冷落的，莫要这般轻贱自己和孩子。”
    “可说到底，十五是汉女所出，从来就不得待见。”密嫔梨花带雨地哭诉，十五刚入尚书房时，十四是如何轻视他，没少捉弄这个小五岁的弟弟，还是十三看不过去，暗中照拂一二。
    好不容易熬到十四出了尚书房，十五又担起了哥哥的职责，开始照顾十六、十七、十八。
    从没得过正眼的十五，当真是拼尽全力护住了弟弟们，密嫔看着都心疼，但她也没办法。
    娘家连破落户都算不上的她，只能依仗康熙的恩宠在宫里艰难度日，对儿子的遭遇完全无能为力。
    要不是四福晋暗中伸来援助之手，愿意和她结盟，她和十五早就撑不下去了！
    泪水侵蚀之下，康熙只得让李德全去内帑，取了十万两银票贴补密嫔，就当是提前给十五的安家费。
    密嫔这才停了泪，一个劲儿地夸康熙是慈父，康熙听的耳根子都红了，良久不语。
    “走吧，去看看小十八。”
    康熙搂着密嫔站起身，孩子还是童言童语最惹人爱，大了就有主意了，有自己的小心思，看不透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