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停下刨土的手,伸手握住剑柄,一用力,一把缠满了布条的剑被拔了出来。
由于年代久远,布条都已经腐烂,轻轻一碰,便全都脱落下来。
露出的剑鞘和剑柄一样,锈迹斑驳。
老人却像是对待孩子一样,在剑鞘上轻轻抚摸,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
“老伙计,这些年,让你躺在这里受委屈了。”
说完,只听的“唰”的一声,一柄锋利的宝剑从剑鞘中抽出。
剑身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与剑柄的斑驳形成鲜明对比。
一阵微风吹来,老人的头发被吹到了剑锋上,一绺花白的头发慢慢的飘落在了地上。
“今天带你去透透气,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了!”
说完,老人又将剑收回了剑鞘,跨在腰上,迈着大步出了门。
他沿着街道快步行走,过了两个巷口,就看见了问路的那两个姑娘。
叶欣染和丁巧走的小心翼翼,边走边不住的向四周探望。
“姑娘,你们怎么走的这么慢?”
老人在后面叫道。
叶欣染和丁巧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刚才的那位老人,又放下心来。
“老伯,你怎么出来了?”
老人快走了几步:“我怕你们找不到路,想了想,还是亲自送你们过去吧。”
“好,那就麻烦你了!”
丁巧拉住叶欣染侧身等着老人先走。
老人经过他们面前时,丁巧却突然出手,一根梅花刺对准了老人太阳穴的位置。
“你到底是谁?”
老人似乎吓了一跳:“诶,你这个姑娘,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我就是来给你们带路的啊!”
“我们明明做男子打扮,你怎么看出我们是姑娘的?”
丁巧将梅花刺往前送了送,刺尖几乎要插进老人的皮肉里。
老人赶紧摆手:“姑娘不要冲动啊!你们长的这么漂亮,说话又细声细语,一眼就能看出是姑娘。
你们要是不信,一会儿抓个人问问,看看别人能不能看出来?”
丁巧和叶欣染对视一眼,都没想到自己伪装的这么差劲。
叶欣染暗暗叹了口气:原来大家都能看出来啊!
以前看剧,里面的女子还能扮做男子逛青楼呢。头发一梳,谁也看不出来是个女子。
原来都是睁眼说瞎话呢!
“你不是普通百姓吗?为什么你身上还带着剑!”
丁巧继续追问。
“防身啊!”老人笑道:“这城里可不太平啊!姑娘你没在这里生活过,你不知道咱们日子过得多不容易。”
他说着还故意朝着四处看了看,“我这把剑破是破了点,可关键时刻不也能拿出来乱砍一气吗?”
丁巧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老人腰间的剑已经被锈蚀的不成样子,稍稍放了点心。
她不想随便冤枉一个老人,也更不能掉以轻心,所以她一把拉过老人的手,在他的手腕上试了一下。
老人的手腕绵软无力,一点也没有习武人的痕迹,
意识到这一点后,丁巧彻底的放下心来。
她放下梅花刺,朝着老人道:“刚才唐突了,实在抱歉,但是事关我家主子的安全,我不得不小心。”
“这是你家主子啊?”
老人眯着眼睛看了看叶欣染。
丁巧不是一直都陪着萧淮安吗?什么时候换人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老人并没有等着回答,也没有继续询问,而是指着前面的路道:“我们得快一点,转过前面这个弯,就到他们的粮仓了。”
“好!”
丁巧拉过叶欣染,三人一起朝前走去。
走到粮仓对面的胡同,三人才停了下来。
情况和叶欣染预料的差不多,粮仓门口有很多侍卫把守。
“对了,你们两个要进去干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老人才想起来还没问她们到这里来的目的。
“保护粮食!”
叶欣染随口回答,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
“保护粮食?”老人看着两人,一脸不可思议:“就你俩?”
“嗯!”叶欣染点头。
对老人的态度丝毫不在意。
“要不你俩还是和我一起回去吧。”老人劝道。
“为什么?”
“你们两个保护哪门子粮食?你们抢又抢不过人家,搬又搬不走,这粮食在仓库里丢不了,等会儿大部队来了,这事儿他们会想办法做的。”
“要不您先回去吧。”
叶欣染不为所动。
“谢谢你带我们来这里,不过接下去的事情可能会有危险,你就不要掺和了。我怕他们狗急跳墙,这事儿我们自己会想办法!”
“你们真的有办法?”
老人盯着叶欣染上下打量。
虽然不知道叶欣染的真正身份,但是他了解丁巧。
这主意肯定不是丁巧出的。
那眼前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能在这么多守卫的眼睛下和他们抢粮食呢?
问完这个问题,老人把目光又看向了丁巧。
丁巧虽然不够聪明,但做事还算稳妥,不会冒冒失失。
感受到了老人的目光,丁巧答道:“主子说了有办法,那肯定是有办法。你不要多问,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看丁巧这么说,老人心中倒是有了点底。
“既然这样,那我就再帮你们个忙!看见那边的胡同没?”
老人往对面的胡同指了指,“一会儿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们就往胡同里面跑,跑进去后找个地方等着我,我带你们从暗道进去。”
“这里还有暗道?你知密道的入口?”
丁巧觉得不可思议。
“那怎么了?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可不是白住的。当初这里是梁朝县衙的时候,就有暗道。只是蛮人不知道而已。”
听见这话,叶欣染和丁巧两个都非常高兴。
没想到歪打正着问路还真问对了人,这老人对这里竟然如此熟悉。
“要不还是我去引开他们,老伯,你带着主子直接进密道。”
丁巧建议。
既然这老人这么有本事,那可不能出事。
老人听见她的话嗤笑一声:“你可别小瞧了我,在这儿,我能顺利从他们手中逃脱,你可未必。把这个给我拿好了!”
老人说着把自己腰间的剑解下来递给了丁巧。
丁巧接过,有些同情的说:“老伯,你这剑也太旧了,估计连鸡都杀不死,打完了仗,我重新给你买一柄好的。”
老人看着丁巧,眼中充满笑意:“你这个丫头,还是这么不识货!”
“诶,你这人……”
丁巧还想说什么,老人已经拽了拽了衣襟,大摇大摆的从胡同里面走了出去、
丁巧愣了愣神。
叶欣染问:“怎么了?”
她才回过神来。
“哦,没什么,我刚才突然觉得这个老人有些眼熟,可我没见过他呀!”
对面的人已经发现了老人的身影,两个守卫往前一步,喝道:“什么人!”
“官爷,官爷,我是这儿的百姓,我只是路过,千万不要动手啊!”
老人好生商量,但对面的几人已经围了上去,将老人往仓库里面拖。
丁巧瞅准机会,拉着叶欣染就往对面跑。
有人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身影,刚要过来,老人一把拽住了他的衣服,“官爷,我们今天来其实是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们。”
“什么消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敢耽误老子时间老子砍了你!”
老人赶紧说道:“我听他们说,大梁的军队已经攻进雪月城,城主布都儿都准备逃跑啦!他们没通知你们,是不是打算让你们留在这里做替死鬼啊!”
“布都儿要跑了?你听谁说的?”
守卫的头头一把扯过了老人的衣领。
“我家就在城门下不远,我听着他们打打杀杀的时候有人说的。”
老人露出害怕的表情。
“那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头头气急败坏的问道:“我听说他们要跑,以为你们也跑了,我家都好久没有粮食了,我以为……”
“滚你妈的!”
头头一脚将老人踹出很远,“我告诉你,这粮食我就是一把火烧了,也不会给你留一粒,你们就等着饿死吧!”
说完,他对身边的手下道:“你去前面探探情况,看看他们到底怎么打算的?要是敢把老子留下来当冤大头,老子就和他们拼了!”
手下听完赶紧就跑。
老人见机也爬起来,跑的无影无踪。
……
叶欣染和丁巧钻进胡同后,立刻找了一处藏身的地方,躲在别人家门口放置的废物堆里。
四周安静的可怕,让时间的流速变得更加缓慢。
“主子,他要是回不来了怎么办?”
丁巧有些担心。
“咱们两个可找不到密道的入口。”
“再等等!”
叶欣染透过竹筐的空隙朝外面偷看,“要是半炷香后他还不回来,我们自己想办法进去。”
两人又等了许久,终于见到一个佝偻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这里这里!”
丁巧见到人,立刻跳出去招手。
老人见到两人,终于放心的停下来喘了口气。
“累死了累死了。”
老人边摇头,边大口的喘气。
“怎么这么累,他们追杀你了?”
丁巧担心的看向老人的身后。
老人直起腰,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我是怕他们发现我的踪迹,所以特意绕了一大圈才回来的。”
“那我们现在找入口进去吧!”
叶欣染道。
老人看她现在这个时候还能如此镇静,心中倒多了几分欣赏:“走,咱们这就进去。”
老人说着,带着两人拐进了一个巷子。
巷子里都是低矮的破旧房屋,看起来好像都没有人居住。
老人走到一处门前,从兜里掏出了钥匙,将门打开,然后转头对着两人道:“就在这里了。”
“你先进去!”
丁巧将叶欣染护在身后。
这个老头怎么好像越来越神秘了。他这么穷,竟然还能有别的宅子。
老人笑了笑,“那你们两个跟紧了。”
他走进院子里,然后头也没回,直接朝着水井走去。
丁巧进门后先回身将门从里面锁上,然后才陪着叶欣染向前走去。
老人来到井边,有些为难的说:“这井有些深,这位姑娘敢进去吗?”
他指的是叶欣染。
“我没有问题。”
叶欣染脸上毫无惧色,坚定的点了点头。
“好!”
老人说完,先来到井口,攀着井沿爬了下去。
“主子,我背你下去。”
丁巧说道。
“不用。”叶欣染拒绝。
“这井口这么小,两人也下不去!”
他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根登山索。登山索的一头绑着一个固定器。
她把固定器固定在井沿,然后抓住绳子,用脚蹬着井壁,快速的滑了下去。
老人在井下看见这一幕吃了一惊。
他没想到叶欣染竟然能有这么好的身手。
“你带着绳子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他抱怨道:“害的老头子我刚刚滑下来把手臂都擦伤了。”
“老伯也没问我啊!”
叶欣染勾起嘴角,笑的很甜,“要是老伯问问我,我肯定会说的。”
看她这个样子,老人不自居的歪了歪嘴:还真是个小狐狸!这是刚才说她不行,不高兴了!睚眦必报,睚眦必报呀!
丁巧随后也从上面爬了下来。
井底十分干燥,一点水汽也无。
看样子当初挖井的时候只是做个样子。
叶欣染收好了绳子,问老人道:“接下去怎么走。”
老人指了指光滑的井壁,“这里!”
说着他伸手一推,原本严丝合缝的井壁竟然像门一样的翻转过来。
叶欣染三人快速从门缝通过,井壁合上,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井壁后面是一条宽敞的密道,宽的足够三个人并行通过。
老人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火折子,将火折子吹着,一点莹莹之火便照亮了密道的方寸之间。
“这密道修的很结实,不像是临时挖出来的。”
丁巧摸了摸密道的墙壁,墙壁都是用花岗石重新固定过的。
“这本来是上任县令偷偷藏宝运宝的地方,修缮的时候花了些功夫。”
老人边走边答。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叶欣染忍不住好奇,“老伯,你之前是这县令府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