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娅面色惨白起来，之前的夜色虽暗，但那头彘的身形，是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了。
浓郁地血腥味突然涌上心头，那味道太过震撼，明明现在已经闻不到了，但她还是觉得鼻间有异味纠缠。
忍住强烈的不适，哈娅垂下目去，不敢直视乌夷王，轻轻回道：“看清楚了。”
乌夷王凝神看了她一会儿，继续问道：“有何感觉？”
“恶心。”哈娅脱口而出。
乌夷王突然轻笑了一声，哈娅闻声疑惑地看向他。
“正常人的反应，应该都是如此。哈娅可知，你那母亲身后的皇族，戎国皇室，曾圈养了比这更恶心的异兽，专门投喂那些不听话的奴仆。”
哈娅唇色都发白了，她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的，只是戎国曾经蛮横无理，屡次杀戮乌夷客商，试图侵犯......
刚才乌夷王所说的，似乎才是戎国皇室灭族的真相。母亲，没跟她说过这些。
这么看来，真的天真过头了，哈娅自嘲一笑。几天之内，她接触到的真相那么多那么残酷，脸上的稚气已经褪去得差不多了。
“你心疼你母亲的灭族之仇，可她却不敢告诉你这些真相，由着你带着莫名的仇恨来刺杀本王，你这母亲的心里，看来只装着她自己一人啊！”乌夷王毫不留情的说道。
有些真相既然已经窥探到边了，索性就撕开口子，将它彻底剥离吧。
哈娅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她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乌夷王看她这般，叹了一口气，伸手扶住她肩头，直视她眼睛道：“哈娅倒也不必如此绝望，你的身体流的，不全是戎国的血液，还有一半属于乌夷。你想见哈斯娜，本王必让你见，但是，你是以何身份去见她？巴图尔的女儿，还是哈丝娜的妹妹！”
哈娅彻底怔住。
他猜到自己心底最后的隐秘了！
她曾幻想，见到哈斯娜之后，趁乌夷王不备，依旧刺杀他！这样，在母亲心里，她还是有些用处的吧......不是任何都比不上这个姐姐吧......这样，母亲或许对她也会有些许欣慰吧......
被戳穿了。她全身都似瘫软了一般，往后退了一步。
“王都猜到了，是吗？”哈娅魂失了一般。
“你的母亲，蛰伏了这么多年，让你父亲陷得如此深，他尚且不敢相信的事，更何况你。上次只是浅浅对话，不足以让你放弃心头执念。”乌夷王冷冷地说道。
“所以就算你不说，今夜开始的每一次猎兽，本王都会带你去。那些残酷的真相，你自己去发掘。巴图尔舍不得让你面对的，本王替他来做。他这个父亲当的，挺失败的，一门心思只知道付出，不求任何回报，他还以为足以感化你们呢。”
“本王，你是杀不成的。但是哈娅可曾想过，你母亲到底想做什么？只是刺杀本王吗？在你父亲且末的府邸之内，刺杀本王不成，再将你派来继续行刺，你以为这就是真相了吗？”
“她要的，是你父亲掌控下的且末朝堂，是挟且末的天子以令诸侯，是将且末变成曾今的戎国！她当时设的计，是欲让本王盛怒之下，赐死你父亲，这样，排在你父亲之后的暗流就可上位了。从始至终，她要的是你父亲的命！”
“你的刺杀，从来都是无足轻重的。你成不成功，在她眼里，都无所谓。”
“前日接到暗卫传书，说你父亲啊，最近忽染恶疾，已卧床不能起了呢！哈娅猜一下，这是偶然还是人为呢？”
乌夷王每一句话都让哈娅脸色白一分，听到最后，哈娅突然跑到一边呕吐起来。
一直隐在暗处的安世高现身，乌夷王朝他扫了一眼，他立即会意，上前扶着哈娅，递上口帕，安抚道：“容妃不必过于忧心，所谓的恶疾，不过也就是中了剧毒罢了。”
哈娅直接站立不稳，要不是有安世高扶着，她便已经瘫软在地了。
乌夷王白了安世高一眼，转身坐回到主位上，倒了一杯茶饮起来。
安世高尴尬地挠头笑了笑。哎？不然怎么说？事实就是如此啊！
哈娅脑子本来已经一片空白了，瞥眼见到安世高脸上的笑容，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
她慢慢推开他的手，自己站稳了，转身看向一脸镇静喝茶的乌夷王，向前跨了两步，双腿重重地跪了下去。
“请王垂怜！救哈娅的父亲！只要父亲活下去，王让哈娅做什么，都可以！”
“哈娅不曾怀疑，这毒，是本王命人下的吗？”乌夷王斜了她一眼。
“王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哈娅的声音低沉又颤抖。她终于理清所有的头绪了。
一个希望她远离危险，永远当一个无知的小姑娘，安全地生活下去。
一个希望她舍弃自身，甘愿当成一颗无用的棋子，稀里糊涂地死亡。
这是她的父亲和母亲对她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她之前甚至已经做好了为博母亲欢心，欣然赴死的准备了。只要母亲开心就好，母亲开心了，对父亲也会好起来的吧？
今日乌夷王所说的这些事，残酷又真实，所有的真相拼接在一起，事实也就呼之欲出了。
她的母亲，从来没有爱过父亲，也没有爱过她。
他们二人的生死对于她母亲来说，无关紧要，反正，她还有别的亲人。
哈娅的激荡的心绪竟慢慢平静了下来，她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乌夷王，眼神坚定地说道：“哈娅若再有异心，王可杀之投喂异兽！”
乌夷王终于抬眼看向这个满眼倔强的小姑娘，他没说话，似还在等她说什么。
他的眼神太过犀利，哈娅忍住心头震颤，勉强与他对视着。
“那她呢？”
“哈娅与她，从今日起，再无瓜葛......待会就将她留在我身边的人交给安将军，请王处置。哈娅自知不配为妃，以后......只想成为乌夷子民的身份，请王成全！”她将头扣在冰冷的地板上，做成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