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一问,原来完颜歹古住在了蒲察家,和蒲察怀真一起来参宴。
完颜歹古和蒲察怀真是亲戚。而且,之前来送礼的人贩子乌古论魁,居然是完颜歹古的大舅子。
这三人都已经到术虎家了。
如今举办酒宴,贵客最后到场,陪客反而先到。他们先到术虎家,当然没问题。
云裳又问:“他们三人是一起到的?还有谁和他们一起来?”
她想知道,云袖有没有到。
来人回答道:“还有一个女眷,被称为云小娘子。”
听到云袖也到了,云禟父女都是心中不适。
等到术虎家的管事离开,所有人的脸色都阴沉下来。
李桓的脸更像是结成一块冰,随时会掉下来摔个粉碎。
完颜歹古!
冤家路窄啊。
“这厮来到长安,莫不是为了四郎?”李孝真冷声说道,“要不要在他回去的路上,直接做了他?”
李桓摇头:“他肯定有其他目的,不可能专门来长安抓我,不然也太看得起我了,顶多是顺便找我。”
云裳道:“我来给你们补妆,免得完颜歹古认出来。”
完颜歹古是李桓的熟人,他也参加今晚的术虎府夜宴,那云裳就更注意李桓的妆容了。
用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工夫,云裳才完成了所有人的乔装打扮。
对于云裳这个突然掌握的本事,云禟等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已经成为自己人的朱梅一脸快意的说道:
“小娘子,乌古论魁这贼子,今晚会不会突然毒发疯狂?”
算起来,乌古论魁吃下云裳配置的毒药已经一天一夜。
云裳的语气十分笃定,“那毒药十分厉害,他今晚在劫难逃。最迟子时之前,他一定会发狂而死。”
“他眼下,应该已经有些癫狂了。”
作为获得罗德奖学金的优秀医学生,云裳对自己配置的天然毒药十分自信。
乌古论魁的大脑皮层,已经被毒素侵蚀,中枢神经应该开始错乱。此时的他,肯定有点反常了。
云禟神色不解,“毒药?你给乌古论魁下毒了?谁的主意?一旦被查出来……”
“我的主意。”李桓主动承担道,“乌古论魁又送金银又送奴婢,按说不应该给他下毒。”
“可是此人不知贩卖了多少汉人为奴,逼良为娼、草菅人命,简直罪大恶极。这种死有余辜的恶人,居然逍遥法外这么久……”
云禟摇头苦笑:“这瓜怂如此蝎虎,的确罪该万死。可你不是官府,管他作甚?他逍遥法外,又与我等何干?你这语气,怎和衙门公人一般。”
云裳闻言一笑,心道他是警察啊,可不就是衙门公人?
李桓正色道:“衙门和他沆瀣一气,蛇鼠一窝,女真人作威作福,官府怎会公道执法?”
“不过,我和给他下毒,却不仅是为了伸张正义。”
“他又送礼又送奴婢,是为了求取司竹监的官位。可云裳只是假冒元妃侄女,我们哪有能力帮他谋取官位?”
“到时,他一定会调查我们,我们经得起查?”
“他要是死了,我们就不用麻烦了,毕竟死人不能当官儿。”
云禟摇头:“这道理额自然明白,可什么毒药那么厉害,当时不发作,要等一天之后才发作?”
“万一乌古论魁想明白是谁下毒,不就麻烦了?”
云裳笑道:“爹放心就是,那毒药是慢性药,首先会发狂,最后发狂而死,他不可能想到是我们下的手。”
李桓赶紧岔开话题道:“日头不早了,我们赶紧进城吧。夜里凌晨还要去进山找宝藏呢。”
云禟道:“额就不去了。额在家看门。云袖那不孝女也去赴宴,额怕她认出额来。”
云裳可以戴苏幕遮,他一个男人可不能戴,不是没可能被大女儿看出破绽。
云裳也觉得老爹去不太合适,也就不勉强。
反正,她带一个小环四个护卫,排面也够了。
……
靖善坊,术虎府。
酉时三刻,夕阳西下,华灯未上。
举办酒宴的中庭归雁台上,歌舞筵席已经布置停当。
术虎家的奴婢们穿花蝴蝶般,在筵席之间忙碌,准备精美的餐具。
贵宾席上的李二娘子、李四娘子还没有到,可受邀前来的陪客们,却已经济济一堂、高朋满座了。
总有数十人之多,大多数是关中有权有势的衙内千金。
这简直是一个官二代、富二代参加的宴会。
长安二代中最有名的蒲察怀真、完颜阿执、纥石烈猪狗、仆散蛤蟆、徒单谟、石抹福国……都来了。
也有耶律寅娘、完颜歹古这样的外来客人。
各家受到术虎夫人的邀请,家主们都不想来参加元妃侄女的接风宴。可要是不来,就是明着得罪元妃。
所以干脆,派自己的子女来赴宴。
这群衙内千金一到筵席上,就隐隐分为两派。
一派是蒲察怀真为首,一派是徒单谟为首。
蒲察怀真的身边坐着完颜歹古,完颜歹古身边坐的不是云袖,而是大舅子乌古论魁。
云袖则是坐在蒲察怀真身边。她服饰华丽,满头珠翠,可脸色却有点苍白,眼神带着疲倦和苦涩。
这三天,她是蒲察怀真的女人,而不是完颜歹古的。
完颜歹古和蒲察怀真有“共妻之谊”,居然交换小妾,各自玩弄三日!
所谓共妻之谊,其实是“共妾之谊”。女真人再野蛮,如今也没有交换正妻相互玩弄的恶习。
交换的,其实是地位卑微的妾室。
云袖想到昨夜的遭遇,就感到恶心,愤怒,凄凉。
她贪慕荣华富贵不假,想嫁女真男子也不假,可不代表她愿意被男人肆意作践!
她可以是妾室,却不该是妓女!
但现在,她和妓女有什么区别?
可是她只能忍耐,无法反抗。她只能寄希望于未来,希望完颜歹古会越来越重视自己,不会再把自己送出去作践。
云袖努力压抑自己的羞怒,忍受着蒲察怀真抚摸自己腰肢的手,强颜欢笑,不敢甩脸子。
心中却在流血。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一个肥胖少年说道:
“你们知道么,李二娘子都要寻找李桓,希望见见她陇西李氏的本家。”
“她派人来我石抹家,专门询问李桓的消息呢。”
“可惜李桓如今不在长安,不然今夜来参加晚宴,多半又出新诗了。”
一个女真衙内笑道:“李郎君的那首《咏长安》,就算俺爹都赞不绝口。难得他如此年少,就能文武双才,可惜终究是个汉人。”
此人正是徒单镒的嫡子,徒单谟。算是关中衙内之中,少有的君子。
耶律寅娘嫣然道:“徒单郎君此言差矣,汉人怎么了?俺舅父已经许诺他前程,他还怕将来不能出人头地?”
“李桓诗才已入士林,鹤鸣先生都对他亲眼有加呢,他可是陇西李氏出身。”
众人纷纷议论李桓,嫉妒之余也津津乐道。
实在是因为这段时间,李桓被大儒李俊民造势宣扬,加上元妃侄女也要寻访李桓,使得李桓名声鹊起,成为一个谈资。
完颜歹古已经听蒲察怀真说过李桓,此时虽然不再意外,却觉得像是吃了一只苍蝇,心中十分腻味。
别人越说李桓不俗,他就越是郁闷。
云袖听着众人的议论,慢慢就明白了。
他们津津乐道的天才少年,居然就是四郎李桓?
开始她还以为是同名同姓,可是后来她才确定,就是她熟悉的李四郎!
顿时,云袖整个人都不好了。
李桓用了一个多月的工夫,就闯下这么大的名气?还成为石抹家的贵客,连元妃侄女都要见他?
她忽然觉得心中很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