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街并不是很大，各国商贩和使臣都居住于此，白天熙熙攘攘，一到了夜晚，也和其他街区一般安静。
    “你打算怎么找太子他们？”顾念之问道。
    “用鸣镝。”
    司马曜掏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物件，似是一根短箭，但上面却有好几个孔。
    “舒怀远和大哥出行之前，专程来找过我，他说，若太子身陷险境，能完全信任的只有我一人，他教会了我用鸣镝，还约定了一短一长的暗号，只要他俩现在在一个可以听到鸣镝声的地方，就一定会来找我的。”
    “今日你在集市上挑挑拣拣许久买下的，原来就是这个东西？”
    “鸣镝的孔数不同，发出的声音有差别，箭的长短不同，声音持续的时间就不同。”司马曜一边说，一边放出了第一箭。“第一箭短而重，飞不出去多远，所以声音很短就结束了。”
    司马曜又抽出略长的一根，放了出去：“这一箭长，也没那么重，飞行距离远，声音会持续久一些。若是两箭射出许久都没有反应，我们还可以再来一次。”
    “我明白了，之所以要等到晚上，是因为白天的驿馆街人声鼎沸，即便我们放了鸣镝，他们也未必听得到。”
    “对，并且街上人太多，即便听到，我们也很难找到彼此。”
    远处，几名醉酒男子说着醉话，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司马曜立刻将顾念之拉到两栋房子中的阴暗处。
    这算是两户人家中间留的一个小过道，甚至算不得小巷子，刚好能容下一个人牵着一匹马从这里直接走到后院的马厩。
    两人相向而立。
    顾念之的眼睛仅及司马曜胸口高度。
    她有些尴尬，略微往后一步，却撞到了房子的外墙。
    好在司马曜眼疾手快，将手掌挡在顾念之后脑勺和墙壁中间。
    “你觉得很挤是吗？”
    “有一点。”不受控制地，顾念之的脸似乎有点发热。
    “我们不要面对着站，你站在我后面好了。”
    司马曜侧身，走到顾念之面前，背对着她。
    羌邑服装和大晟服装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它所有的设计都是为了方便骑马和狩猎，因此偏向紧身，不似大晟服装宽大。
    站在司马曜身后，顾念之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和司马曜体型的巨大差别。
    他的身子就像是一道坚固的墙，将顾念之和外界的危险隔开。
    那群醉汉终于走过，待醉汉声音越来越远，司马曜顺手牵起顾念之的手腕，将她从逼仄的过道中拉了出来。
    “羌邑周边的这些人喝起酒来没完没了，一喝醉就容易闹事，所以咱们避着他们点要好一些，免得节外生枝”
    “嗯。”顾念之感到自己的脸似乎更烫了些。
    好在街边光线昏暗，司马曜并未察觉到她的异常。
    街口有一处休憩凉亭，两人走了几步，在凉亭里坐下，耐心等待。
    “顾先生，你知不知道，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不信世上会有你这样的人。”
    “哦？在三皇…三公子看来，我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顾念之歪过头，打量着司马曜。
    “你让我看不透。”
    顾念之看到，司马曜眼珠略微转向左边，按照她看的小说中所说，当一个人看向左边，说明他正在认真思考。
    “看不透？”
    “本来我以为你很胆小，在密室被我发现的时候一直求饶，刚上马的时候一直尖叫，遇到狼群会控制不住地往我身后躲，但在巴图想要把我交给巴特尔的时候，是你毫不犹豫挡在我面前护住我，所以，我很疑惑。”司马曜转过头，看着顾念之的眼睛：“你为什么会这样对我？”
    两个人对视着，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不知是不是刚刚在小道的暧昧氛围让顾念之有些晕了头，她竟然从司马曜的眼神中看到了柔情。
    顾念之不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立刻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的表情：“我这不是答应了你母后，一定要护你周全的嘛……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儿子身陷险境。”
    顾念之偷眼望向司马曜，他仍然在看着自己。
    司马曜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默默转头，看向前方。
    顾念之埋着头，尴尬地搓着手。
    安静的街道此刻没有一丁点声音。
    顾念之似乎听到了自己和司马曜的心跳声。
    奇怪了，我心跳加速可以理解，怎么他的心跳也这么快，快到和自己的心跳居然同频了？
    “顾先生助我、救我，就仅仅只是因为母后的原因吗？”司马曜的声音里似有一点失落。
    “严格地说，也不全是。”
    顾念之转头，两人再次四目相对。
    司马曜的眼中似有光闪过。像是看到了某种希望。
    “还有什么原因。”
    “毕竟你是皇子，我救了你，等日后平安回了大晟，且不说加官进爵，至少金银珠宝少不了我的吧？”
    司马曜眼里的光黯淡下来，但嘴角却微微翘起，笑着说道：“顾先生果然是聪明人。你放心，等和大哥回到大晟，不管你是要加官进爵，还是要金银珠宝，我都可以满足你。”
    “那我就在此先行谢过了。”顾念之继续念叨着：“不过呢，我对加官进爵不感兴趣，我只需要金银珠宝，非常非常多的金银珠宝。钱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我有很重要的事，需要一大笔钱。”
    顾念之想起了自己的戏园子。
    那是爷爷的心血，也是自己最喜欢的准备奋斗一生的事业。
    可是现在的生活节奏如此之快，已经没有多少人能沉下心来慢慢欣赏慢节奏的传统戏曲了。
    若不是这几年还能得到一点国家对传统戏曲的扶持补助，勉强缴纳房租，恐怕这戏园子早就没了。
    要是真的能从这里得到一大笔钱，拿到现实去变卖，戏园子就不会面临现在的窘境了。
    唉，也不知道现在戏园子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该不会已经被房东赶走了吧？
    “钱真的好重要，没有钱，就根本没办法去保护自己在意的，也没办法去拥有自己喜欢的……”
    见顾念之怅然若失，司马曜问道：“顾先生可是想有钱后为绮罗姑娘赎身？”
    顾念之眼睛瞪得老大，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司马曜一定是会错了意。
    “顾先生对绮罗姑娘一片真心，待回到大晟，本王一定遂了你心愿。”
    “其……其实我对绮罗姑娘……不是你想的……”顾念之想解释，却被突然而至的急促脚步声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