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轮到顾念之当差，紧赶慢赶赶到东宫，见司马曜已经开始和司马晖商议正事。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太子发现，二皇子之所以在民间有那么多的眼线，全在于他和民间最大的杀手机构有密切的关系。
    “大哥所说的可是飞鹰门？”
    “正是。”
    “近几年，飞鹰门在江湖中名声鹊起，原来是背后有二皇子的支持。”
    “飞鹰门在全国各地都有分支机构，豢养了无数刺客杀手，还有情报人员，上次我们在清水镇的行踪，应该就是飞鹰门的探子发现的。”
    太子也有自己的情报机构，但和飞鹰门比起来，的确是差了太多。
    顾念之想了想，原书中似乎的确有这样一个机构，在二皇子继位后，逐渐演变成镇压民间百姓的一个庞大机构。
    由于那些情节已经在三皇子身故之后，她看得一目十行，对这个机构印象并不深。
    不过，一想到即便是在清水镇这样偏僻的小镇也有他们的眼线，顾念之便有些背后发寒。
    “这个机构属实厉害。不知道他们在宫中是不是也安插了自己的眼线？”
    “顾先生的顾虑，正是我们的顾虑。”
    太子眉心紧皱，根据江小海的回报，宫中赌坊已经在暗中笼络、胁迫了不少下人，其中不乏一些在宫中几十年的老人儿。
    他们通过这些人能够得到的，不仅仅只是当前各宫的行踪，更可能有一些久远的宫中秘闻。
    太子继续说道：“根据我现在了解到的情况，这个飞鹰门目前并非只有二皇子一个金主，除了暗中为二皇子做事，充当他的眼线，飞鹰门绝大多数收入仍然是来自于民间。”
    “除了交换信息，提供暗杀服务，飞鹰门还经营着大晟境内最大的连锁镖局，掌控着几千家银号，甚至还涉猎赌场和青楼。”司马曜对飞鹰门的情况倒是有所耳闻，只不过今日才第一次知道二皇子也是飞鹰门的幕后金主之一。
    “这不就是将灰色地带所有的产业都经营了个遍吗？”顾念之一惊。
    “灰色地带？”太子不解。
    “就是朝廷不会去经营，百姓没能力经营，说是违法，似乎又是合法的，说它合法吧，它又做了很多见得不光的事。这就是灰色地带，这样的领域，不管是在什么朝代，都是最赚钱的。”
    “灰色……这个形容倒是贴切。黑中带白，白中有黑，沆瀣一气，自然就成了灰色。”
    现在的形势对太子而言越来越不乐观。
    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在乡野之中，二皇子都已经做足了准备，似乎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就能将太子取而代之。
    在原书中，太子在羌邑一死，二皇子几乎是在完全没有任何阻拦和竞争的情况下就得到推举，他的这些强悍实力根本没有展露分毫，就稳稳当当地坐上了太子之位。
    如今太子好好活着，二皇子没能按照原书中一般登上太子之位，他为太子之位所做的准备，将会逐步呈现在众人面前。
    “二弟为了这个太子之位，倒真是煞费苦心啊。”
    顾念之看着眼前的太子，有些话已经到了嘴边，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从一开始，大皇子便是太子唯一的人选，他得到这一切毫不费力。
    但同为皇子，无论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文韬武略都各有所长，只是因为皇上对大皇子的偏爱，永远得不到肯定和赞赏。
    三皇子性子温和，不爱争斗，多年来一直感激大皇子对他的兄弟之情和救命之恩，唯大皇子马首是瞻，自然没有矛盾；二皇子一直由皇后抚养长大，从小就被灌输了争权夺利的思想，自然不愿甘落人后。
    客观而论，大皇子在治国理政的才能上，并不如二皇子和三皇子聪敏，只是他敦厚诚恳，为人谦和，在朝中口碑不错，仅此而已。
    但他的敦厚是建立在他无需争抢就可以得到一切的基础上的。
    已经得到了所有的人，又怎么会锱铢必较呢？
    没有受过委屈的人，又怎么会变成祥林嫂呢？
    顾念之不喜欢原书中二皇子的诡计多端残暴无道，但却能理解他自小被皇后养大的心酸，更是能明白他一心想要证明自己的动机。
    一个人变得面目可憎，总是有原因的。
    太子不能理解，但顾念之能。
    ----
    从东宫出来，顾念之紧随司马曜回府。
    这段日子顾念之总是尽量避开司马曜，这次主动跟随司马曜一起出宫，让司马曜很是意外，却又莫名其妙生出点小小的愉悦。
    林恒早已等候在宫门之外，见二人一同出来，不由又想起了那晚在书房看到的辣眼一幕。
    “三皇子，马车已经备好。顾先生是和您一起回府吗？”
    司马曜转头看向顾念之。
    “顾先生请上车。”
    “林恒，路过集雅阁的时候，唤我一声，我得提前下。”
    顾念之的青黛没剩多少，这几日事情繁杂，总是抽不出时间去找绮罗，今日当差散得早，正好可以去把青黛备足。
    司马曜顾念之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马车动了起来，两人坐在马车内，随着路面的不平而同频率轻微摇晃着。
    “顾先生对绮罗姑娘倒是真的很上心。”
    “那是。”
    顾念之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绮罗是这个世界唯一知道她是女子的人，换句话说，是她在这里唯一的闺蜜，那感情自然好。
    司马曜虽不愿履行自己的当初的承诺，回京后帮顾念之为绮罗赎身，但见顾念之对绮罗仍然如此挂心，他终究还是主动开了口。
    “那日我曾说过，会帮你为绮罗姑娘赎身，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为顾先生将这件心事了了吧？”
    “赎身？”顾念之一愣，随即想起司马曜的确是提过这件事。
    绮罗是羌邑派来京城搜罗情报的人，她绝不可能离开青楼，更何况，绮罗离了青楼，自己又少了一个去处。
    顾念之立刻拒绝道：“三皇子不必为绮罗赎身。”
    “为何？”
    “我的确倾心于绮罗，绮罗也心悦于我，但绮罗不愿赎身。”
    “这世上怎会有不愿被赎身的青楼女子？”
    “绮罗虽为青楼女子，但向来卖艺不卖身，她的美貌才情在集雅阁才会有更多人欣赏，我又何必将她囚禁于一方小小陋室呢？”
    “可是在我看来，先生对绮罗姑娘一片真心，为何会愿意和他人分享绮罗姑娘……”
    “没错，我是很喜欢绮罗，但欣赏一朵花，让她开在原野里岂不是更好，为何一定要采摘回来放进花瓶，让她枯萎干瘪呢？”
    “先生的境界，司马曜自叹不如。”
    顾念之的回答，让司马曜很是意外。
    自古以来， 男人们总是带着救世主的姿态，为心仪的青楼女子赎身，达成对女人的专属，但将其赎身之后，却又往往对其青楼出身百般挑剔，因此，即便是被赎身，以为自己遇到良人的青楼女子，这一生也难有善终。
    顾念之却是真正将自己和绮罗放在平等的位置，这的确让司马曜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