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柳生斋的坚韧意志非同一般。
即使双腿尽断,一只臂膀也被齐肩斩落,他仍咬紧牙关,拖着残破的身体来到了安隆西郊一座荒废的民居。
此刻,柳生斋已筋疲力尽。
尽管如此,他并未停下,竭尽全力,嘴唇微启,模仿鸟鸣发出一串有节奏的叫声。
声音长短交替,规律明显。
随着柳生斋的呼唤,废墟一角,一双眼睛悄然显露。
瞥见满身伤痕的柳生斋,那人瞳孔猛然收缩。
然而,即便如此,他并没有立刻去援救,而是继续悄然潜伏,暗中窥探四周的动静。
“唧咕,唧咕……”
柳生斋再次模拟鸟鸣,似在催促藏匿者快些前来相助。
然而,隐藏的人依旧未动。
十多分钟后,确认无人尾随,他才迅速从暗处现身,疾步冲至柳生斋面前,抱起遍体鳞伤的柳生斋,飞快地闯入屋内。
“右护法大人,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刚进屋,那人脸上满是惊恐,急切问道。
“我们中了陷阱!”
柳生斋气息微弱,满腔愤恨地说:“李阳和龙家联手上演了一场大戏,我们都受骗了!”
“什么?!”
闻言,那人脸色大变,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过大,他又连忙捂住嘴巴,震惊地看着柳生斋。
片刻后,他才稍作平复,急忙问道:“其他人呢?”
“都牺牲了。”
柳生斋咬紧牙关,带着恨意说道:“我装作服毒自尽,以龟息术骗过了李阳,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听见柳生斋的话语,那人怒不可遏:“可恶的李阳,真是太狡猾了!”
“少废话,快带我离开安隆!”
柳生斋责备道,语气严厉:“若让李阳发现我还活着,我们就没有离开安隆的可能了!”
“右护法大人思虑周详。”
那人低眉顺眼地恭维了一句,立刻上前抱起柳生斋。就在接触柳生斋的瞬间,一把淬毒匕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手中。
“噗!”
没有任何预兆,匕首狠狠刺入柳生斋的后心。
同一时刻,那人迅速放下柳生斋,闪电般拉开距离...
柳生斋降落在魔法草甸之上,全身透着冰冷,却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痛苦,或许双腿与断裂的手臂的剧痛早已将他的感知磨灭。
“你……好狠!”
柳生斋觉得生命力如流沙般快速流失,他呆滞地凝视着忠诚于自己的属下,脸上写满了震惊。
“呵呵。”
那人发出一阵诡秘的冷笑,“右侍大人,你如今已是一具无用的躯壳,对于尊主而言,你已无任何价值!”
无价值了!
那声音在柳生斋耳畔反复回荡。
“哈哈……”柳生斋放声大笑,任由鲜血滚滚流出嘴角,“想不到,我柳生斋……一生驰骋,未曾陨落敌手,竟……死于同伴之手!他……好狠啊……”
话语渐弱,柳生斋再难吐露一字。
鲜红的血液不断从他的唇边与鼻翼中涌出。
望着柳生斋凄惨的景象,那人却露出阴冷的笑容,“右侍大人,安心去吧!尊主必定会击杀李阳为你报仇。”
柳生斋无法言语,只是死死瞪着他,眼中燃烧着愤怒与懊悔。
终于,柳生斋的身体开始痉挛。
半分钟后,他彻底停止了呼吸。
确认柳生斋已逝,那人才转身离去。
离开前,还在屋内点燃了一把魔火。
……
龙家府邸,李阳与众友仍在品尝魔法酒。
“叮!”
李阳的法术通讯器轻轻一响。
他取出设备。
屏幕上仅有一条简洁的信息。
阎蝉好奇,凑近一看。
然而,信息并无文字,只有一个指向的魔法符号。
“这是何意?”阎蝉困惑地问。
“正在定位追踪。”
李阳简短回应,脸上浮现出满意的微笑。
“追踪?”
阎蝉愈发疑惑,“追踪何处?”
李阳轻笑一声,答道:“当然是追踪风铃巫师的藏身之地。” 阎蝉依旧迷惑,明亮的眼睛充满了疑问,“那些人都已经死了,你怎么追踪风铃巫师的藏身处?”
不仅是阎蝉,龙光祖和龙光耀兄弟也满腹疑云。
唯有宁乱面不改色,似乎一切早已尽在他的洞察之中。
李阳轻笑回应:“柳生斋并未死去。”
“什么?”
随着李阳的话语,三人齐声惊叫。
“柳生斋所服并非毒药,只是一种制造自杀假象的魔法制剂。”李阳微笑着解释:“我欺骗了他一次,他也企图用假死蒙蔽我。”
听完李阳的话,三人均陷入短暂的沉默。
何等可怕的心机!
即使到了最后关头,李阳仍在算计柳生斋。
而柳生斋自以为成功的计谋,早被李阳看破。
遭遇如此智近乎妖之人,柳生斋实属不幸。
怔怔地望了李阳许久,三人才渐渐回过神来。
阎蝉艰难咽下一口唾沫,又震惊地看着李阳,“所以,你故意阻止我去救他,就是为了让他误以为他骗过了你?”
“大抵如此!”
在巨龙氏族的居所度过一夜后,李阳与阎蝉启程返回北江之地。宁乱也被安全送返西北的遥远边陲。
回归家园,阎蝉果然径直去找宣云岚诉苦。她的哀怨神情让宣云岚既怜悯又愤怒,一把揪住李阳的耳朵教训一番。
李阳苦笑无言,但心里清楚自己确有过失,只能默默承受。
“宣姨,等会儿再教训他吧。”沈卿月见状,适时地缓和气氛,“我们不是还有事要问他吗?”
沈卿月的话提醒了宣云岚,她瞪了李阳一眼,然后松开他的耳朵,问道:“那个请求我们为她设计魔法庄园的女士,你调查得如何了?”
“目前还未发现异常。”李阳揉了揉耳朵,装作思考片刻,接着说,“如果你们完成了设计,可以把图纸先给她,我会继续安排人手调查。”
“好吧,那你仔细查一查。”宣云岚皱眉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
听到这里,阎蝉无声地翻了个白眼。若无古怪,那才奇怪呢!然而,这份古怪似乎隐藏着好运。
想到李阳对沈卿月的关怀,再联想到他对自己的怀疑,阎蝉心头又涌上一丝委屈,望向李阳的目光充满了幽怨。
李阳无法承受那幽怨的目光,连忙移开视线。
“那我去联系她,把图纸送过去。”沈卿月微笑着对李阳说,“或许你能从她身上发现一些线索。”
“好!”李阳毫不犹豫地应允。
他明白,沈卿月是在帮他摆脱困境。再待在家里,免不了又要遭受责备。
宣云岚当然明白沈卿月的意图,于是暂时放下教训李阳的想法,挥手示意他们离开。李阳如释重负,急忙拉着沈卿月,带上图纸出门。
望着疾驰离家的马车,宣云岚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回过身,牵起雅典娜般的阎蝉的手,宣云岚充满歉意地低语:“自幼便在磨难的荆棘中挣扎,他的戒备之心或许过于强烈,你别责怪他,我代他向你致歉。你对小阳的深情,我都看在眼里,我相信你,绝不会对小阳构成威胁。”
尽管训斥李阳时言辞严厉,宣云岚心底却如明镜般透彻。
李阳的谨慎和疑虑,源于他在七岁那年踏入了北方的荒芜之地——那里如同猛兽出没的森林,稍有不慎,便是死亡的终结。
“母亲,你别这么说。”
阎蝉轻轻安慰,调皮地笑道:“我并无恶意,只是想看那被你训得哑口无言的样子罢了!”
宣云岚轻拍阎蝉的手,微笑着说:“那我以后多找机会教训他,就在你面前!”
“嗯!”阎蝉满心欢喜地点点头,依偎在宣云岚身边撒娇:“我就知道,妈妈对我最好了!”
宣云岚微微一笑,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
她已决定,即便不能把阎蝉当作儿媳,也要视她为亲生女儿一般对待,唯有如此,才对得起她的付出。
......
握着魔法马车的缰绳,李阳苦笑对身边的精灵公主沈卿月说:“还好你帮我解围,否则我的耳朵可能就要被拧掉了。”
“活该呢!”
沈卿月好笑地看着他,接着问:“之前你说阎蝉的事你已有打算,是不是因为你那时怀疑她对你不利?”
“嗯。”李阳坦诚地点点头。
沈卿月嘴角上扬,戏谑道:“那现在呢?”
“这个……”
李阳尴尬地望向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如果阎蝉真的存有恶意,此事倒也好解决。
如今,一切迹象都在证明阎蝉的清白。
原本的计划自然失去了意义,他真不知该如何安排阎蝉了。
见他一脸困惑,沈卿月不禁轻轻一笑:“总之,我就是这个意思,其余的,你慢慢思考,不必急于给出答案。”
“嗯!”
李阳轻轻点头,心中泛起无奈的涟漪。
左拥右抱是许多男子的梦想,他亦是如此。
按常理,沈卿月愿意共享伴侣,他应当欣喜若狂!
然而此刻,他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无边的迷茫。
七岁进入北境,十五年的生死历练,使他在面对困境时镇定果断。
但在这件事上,他迷茫了。
当初确认对阎蝉的怀疑是错时,他心中五味杂陈,既欣喜又忧虑。
欣喜阎蝉的无辜,忧虑如何与她继续相处下去。
“算了,先这样吧!”
深思熟虑后,李阳心中有了决定。
一切,顺其自然,步步为营。
有些事情,本就难以预料,想到这里,李阳豁然开朗。
很快,他们抵达了即将建造魔法城堡的空地。
短短几日未至,这里已被平整得一尘不染......
当他们抵达时,对方也正好降临此地。
沈卿月环顾四周的奇异景象,脑中自然而然浮现出这座由她们亲手构想出的魔法庄园在完成后的壮观景象。
李阳察觉到她的表情,内心深处悄然一笑。
紧接着,沈卿月递上了精心绘制的设计卷轴。
接过的那位显然心怀感激,连绵不断的致谢,却刻意避开与李阳的目光接触,假装并不认识他。
由于对这位女子抱有疑虑,沈卿月并未多言,仅仅敷衍了几句礼节性的对话,便以尚有要事为由匆匆离去。
马车渐行渐远,沈卿月才开口问:“你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真的没有。”
李阳轻轻摇头,嘴角挂着安慰的笑意:“你别太担忧了,从我调查的信息来看,她的身份和背景都没有任何异常!也许,她真的是觉得与你们有缘,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你们真的将它实现了。”
“是这样吗?”
沈卿月秀美的眉毛轻轻皱起,心中仍然存有疑惑。
毕竟,这件事确实太过离奇。
看着沈卿月的神情,李阳暗自窃笑:“好了,暂时就这样吧!走,我们去学院看看李浅。”
“现在?”
沈卿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掩嘴轻笑:“你是不是害怕回家又被姨娘拉住耳朵教训呢?”
李阳温和地点头:“不过,我也确实想去关心一下李浅,听说她最近过得不太愉快。”
听到这话,沈卿月的玩笑之心瞬间消散,担忧地问:“她怎么了?”
“到了就知道了。”
李阳卖了个关子,又安慰道:“放心,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沈卿月听他这么说,这才安心下来。
二人驱车疾驰,直奔李浅所在的魔法学院。
然而,途中却发现他们常走的那条路竟然被封锁了。
等他们打算掉头时,后方的马车又插队进来,瞬间将他们的去路堵死。
“为什么会突然封路呢?”
沈卿月看着前方的阻拦,眉头紧锁:“我们没收到这条道路要封锁的通知啊!”
“或许是前面发生了什么魔法事故吧!”
李阳毫不介意地笑了笑:“我去打听一下,或许能帮上些忙。”
说罢,李阳拉开车门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