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
“宋安……”
“宋安……”有人在喊她。
她双眸紧闭,眉头紧蹙,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宋安,今天天气很好,你走在一条小路上,路边开满了你喜欢的花……”
“阳光明媚,洒在小路上。”
“你的每一寸肌肤都感受到自由、温暖。”
“你看到的,是什么花?”
“彼岸。”时安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开。
“好,路的两边是开得正艳的彼岸花,你脚步轻松,蹦蹦跳跳地走着。”
“前方出现了个小院子。”
“推开它,你将看到你印象最深刻的一幕。”
“进去吗?宋安?”
“你想推开看看吗?”
时安皱眉,“不,不要。”
……
房间内,灯光昏暗。
除了半靠在椅子上的时安,便只有陈医生。
他的眉头随着话语引导的深入,越来越皱。
轻轻地,温柔的,毫无威胁的问道,
“宋安,你在害怕什么?”
时安的身子僵住,额头上渗出汗珠。
整个人蜷在一起,神情痛苦。
……
黑暗到失去时间的空荡屋子,没有一扇窗户。
只有一张铁架单人床。
她坐在床上,神情呆滞,四面白墙上写满了令人绝望的话。
死吧。
死就解脱了。
疯子,我不是疯子。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除了墙上的字,这一处小空间,似乎被世界遗忘。
没有人,没有光。
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突然,铁门传来砰砰的动静。
她连忙抱紧自己,警惕地看向门的方向。
铁门中间,打开了一正方形的窗口。
漏进了走廊的一缕光。
久违的光。
让人想要靠近的光。
“宋安,有人找你。”冰冷而没有情绪的声音响起,熟悉得让人害怕。
有人隔着铁门,故意粗着声音说话,
“宋安,你还活着?”
那时,还叫宋安的小姑娘,身形单薄到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抬头,看向门外。
久未开口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陌生。
结巴、迟钝,“我妈,还好吗?”
“哈哈哈哈。”屋外的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大笑不止。
“宋安,你有妈妈?”
“哦,那个卖鱼的啊……还活着。”
宋安牵扯了下嘴角,想要露出笑。
但在时间遗忘的空间里,她早就忘记了如何笑。
僵硬。
像个假人。
“这次来,是和你说个不幸的消息。”屋外的男人充满恶意的声音响起。
“你那个卖鱼的养父……”
“很厉害,居然快要查到这里了。”
“所以……”
“我只能一不小心……”
屋外的人声音突然顿住,然后笑着换了措辞,
“不,是他一不小心,死了。”
宋安脸上的笑彻底破裂,尖叫到破音,“你说什么?!!!”
真是……像个疯子。
屋外人依旧淡定,
“我说,你养父,一不小心死了。”
宋安,“你答应过我,会帮我妈妈治好病的!!!”
屋外人,“对,你妈现在还好好的呢。”
“我这说的……不是你养父吗?”
宋安的眸子充斥着血丝,“你骗我!你骗我!”
“你说会照顾好他们的!”
“你怎么可以动他!!!!”
屋外人,“这不是那个老东西,自己找死吗?”
“真不怪我啊。”
“要怪只能怪你。”
“他要不是想要找你,怎么会死呢?”
“宋安,你就是个祸害啊。”
“对了,我这个人很好心的。”
“老东西死了,总得让你见见他最后一面吧?”
说罢,狭小窗口处飘进来几张照片。
“好好看看吧。”
“毕竟是被你害死的。”
“宋安,你真是个祸害啊。”
门外声音消失。
随后又响起,“给她药量加大。”
“我看她,现在正常的很。”
“是。”
……
宋安愣了许久,才迟疑地拖动身子,一步一步挪到门口。
借着光,捡起地上散落的照片。
血色。
大量血色。
于一瞬间涌入眼中。
支离破碎的身子,被压烂的胳膊……
以及,那张熟悉的、慈祥的脸。
她甚至能想到,这个小老头顶着这张黝黑的脸,故意做鬼脸逗自己笑时的场景。
手指轻轻碰到小老头有了白发的地方,止不住地颤抖。
什么时候,他真这么老,长这么多白发了?
喉咙深处,涌出一股血腥味,心脏瞬间被击痛。
眼眶里,有眼泪开始打转,却偏偏倔强地不肯落下。
她的手指,想要挪到照片中那被压得支离破碎的身躯上。
但手抖地动不了分毫。
血色。
让人厌恶的血色。
让人窒息的血色。
让人……痛不欲生的血色。
“噗——”气急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
洒在紧握的照片上。
和照片里的血,融为一体。
借光的窗户再次关上。
又是一片黑暗。
她连死去的小老头,都不能多看几眼。
“加倍准备药量,一会给她用。”门外,传来医生的冷漠吩咐。
……
依旧是昏暗的环境,久不见天日的房间。
一张床,一个瘦弱的身影,静止不动,像个雕像。
突然,墙角传来一阵敲击声,随后是一道吊儿郎当充满生机的声音,
“喂?隔壁有人吗?”
时安抬起头,动作呆滞,渐渐挪动目光看向墙壁。
于是,后来的日子里,她多了个说话的人。
“我教你,顺着他们来。”
“你就是我邻居啊,终于可以出来晒太阳了!”
“宋安,送你个好东西!看我编的蚂蚱!”
“哈哈哈……”
“为什么他们又不放你出来了?”
“你房间没窗户?”
“我们砸个洞吧?”
“宋安?说话。”
“宋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宋安……”
“宋安……”
“宋安……”
她隔壁的那个年轻男孩,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宋安,我们逃吧……”
后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
又是熟悉的血色。
那血烫人的很,落在时安身上。
一点一点,像是要灼出个洞来。
少年扬着笑,似是察觉不到身上的伤,
“宋安,笑一笑,我还没见过你笑呢。”
宋安扯动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我……”
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她像个小孩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还、没问,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