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心岩床，洞天囚笼。
    面对昆钧的话，若陀龙王的小女孩化身沉默以对。
    “我是你最后的契约，见证若陀龙王与摩拉克斯的约定。你可以愤怒，但绝不应否认我。”昆钧的话，掷地有声。
    “不，不……”若陀龙王的小女孩化身的声音挣扎。
    “我乃若陀龙王善性的残留，代表契约之志、高远之心，以及与人共存的和平意愿。”昆钧身上的纯白光芒，柔和明亮。
    若陀龙王小女孩身上的黑气不祥暗沉：“不！我乃若陀龙王，元素结晶创生之物，承载大地的力量与回忆，与山海同寿，绝非蝼蚁的盟友！”
    钟离不为所动。
    昆钧皱眉，严厉反驳：“摩拉克斯并非蝼蚁。”
    “蝼蚁的神，不过是蝼蚁罢了！”若陀龙王小女孩的声音有点歇斯底里。
    “是你忘记得太过彻底。最认可摩拉克斯的人正是你——也是我。”昆钧语气反而平静下来，“你忘却的事，都储存在我心中。你若是大地的回忆，我便是与人共存的回忆。”
    他伸出手，缓缓说道：“天动万象，山海化形……”
    仿佛久古之前的声音，来到了现在。
    若陀龙王的小女孩化身下意识地进行回应：“……荒地生星，璨如……烈阳……”
    一问一答，铭刻于山河，铭刻于历史，是永不忘记的珍贵过去，可在时间的长河上也掀起不灭的浪花。
    姜逸在此刻见证。
    荧一同，派蒙一同。
    钟离露出一丝回忆之色。
    “奇怪，这是什么感觉？”若陀龙王的小女孩化身看见了记忆的奔涌，那不存于祂记忆故事从心中浮现而出，一幕幕，前所未有的清晰。
    地脉记录一切，地脉化形的龙王就算忘记了什么，也总有一天会想起。
    “这些……这些是……”祂不可置信地感知里面的情绪。
    “你早就力竭，会先我一步消失。但在那之前，我将这些分享给你。”昆钧声音坚定而低沉，“雪落于春日的荒野，须臾便会融化。哪怕稍纵即逝，无法在你心中留下任何痕迹……哪怕这是最后一次。”
    源源不断的记忆和过去，顺着两者的联系，进入若陀龙王小女孩的意识之中。
    “不，怎会如此……我不承认这是宿命！”若陀龙王声音变得痛苦而不甘。
    “或许不是宿命，而是命中注定之劫。”昆钧淡然又无畏。
    如黑色地煞之焰的不详黑气，已经格外稀薄，若陀龙王的小女孩化身满是复杂地喊出了钟离的名字：“摩拉……克斯……”
    身上流逝的力量，使得祂再也维持不住这个化身。
    回光返照一般浓郁的不祥黑气，燃烧了整个身躯，使得其化作了虚无，沉入了大地。
    姜逸望着内部空空如也的金色岩脊封印。
    “那个小女孩完全消失了……”在这气氛下，派蒙也感到了伤感。
    “被封印、被磨损的宿命吗？”荧目光波动，心中疑惑。
    钟离看向昆钧：“若陀，满意了吗？”
    “为自己善后，称不上满意与否。”昆钧回望道，“摩拉克斯，你如今的名字叫做钟离，是吗？”
    钟离点点头：“正是。”
    昆钧想了想，摇头道：“不行，我还是习惯叫你摩拉克斯。”
    姜逸默默后退，给两位留下单独的谈话空间。
    荧昂着头，眼睛一眨不眨。
    “随你喜欢。”钟离抱着胸道。
    “点睛之事我尚未忘却。”昆钧捂着胸口，那几千年前的一幕如在昨日。
    钟离道：“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昆钧强调道：“你双目完好，自然不知道盲龙对阳光的追寻。但摩拉克斯赋予若陀龙王双目一事，我不会忘记。”
    派蒙很想诶嘿一声。
    昆钧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虚弱，身上的纯白光芒暗淡了一些，不由得沉默下来。
    “你的力量就要枯竭了。”钟离说道。
    昆钧笑了一下：“一如既往的好眼力。”
    钟离建议道：“外出走走，如何？”
    昆钧道：“当务之急难道不是救治封印外的矿工？”
    钟离点头：“没错。所以我现在要去外面走走，处理因你而起的问题。”
    “哈哈……”昆钧笑笑，“所言甚是。走吧。”
    洞天的传送门户打开。
    磨蹭地跟了两步的姜逸，看看那个传送门，看看大地上的龙角、龙鳞、龙尾……
    打碎一位魔神的身体，一般来说，需要具备比那位魔神更加强大的力量还有权能，不过，世间不缺少自愿死去的魔神，或以弱伐强的存在。
    当然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魔神残留的一点点东西，就可锻造成神兵利器，就可喂养出可怕生灵，凝聚成强大的宝物……
    孤云寒林的圣骸，孤云寒林的神体……已经是世间少有的、珍稀强大并且可利用的魔神残骸。
    但眼前若陀龙王的残骸，更加珍贵。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一狠心，一跺脚，转身回头，脚步向左一迈，又再一迈，整个人钻进龙骸之中……
    没人开口说打扫战场，那么只能自己上了。
    这些东西留着，不是给若陀龙王提前恢复力量吗？我绝不容许其破坏封印……
    咳咳！义正词严的姜逸右手摸上了冰冷硕大的金色龙角。
    跟着钟离和昆钧走到传送门前的荧和派蒙，感觉有人没跟上：“姜逸，走了……”
    “等一下！各位……”姜逸语速飞快：“我发现我的剑在打斗中，被击飞了，怎么也找不到……”
    “哎呀，若陀龙王大人介不介意我给你打扫一下居住的洞天……”
    他眨巴着眼，看着昆钧。
    我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孩子，求求你们了。
    “咳咳！”钟离抬起手，虚握拳头遮了一下嘴。
    昆钧停下脚步：“唔——！那就请你打扫一下洞天吧！”
    力量凝聚出的龙躯，给他们当战利品也无妨。
    “好嘞！”姜逸风卷残云一般移动过整个战场，腰间外景洞天翠玉葫芦绽放光芒，光芒扫过，龙角、龙鳞、龙尾……眨眼间消失。
    “呃——！”回头看着姜逸的荧和派蒙，不约而同地叉起了腰。
    “我就知道……”她们露出果不其然的神色，姜逸那性子怎么会无视这些龙骸，让他离开，还不如把他和若陀龙王一起被封印在这里。
    钟离和昆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蓝色传送门中。
    这打开的传送门过一段时间就会关闭，把这里化作不可进入的地心囚笼。
    “终于找到了……”场地清空，姜逸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地面上的青金色长剑，擦了擦汗。
    “好了，我们快走吧！”
    昂首挺胸，跟吃了一顿大餐一样爽，精神奕奕，抢着荧和派蒙面前走入传送门。
    荧和派蒙愣神地看着演技爆棚的姜逸。
    所以，你为了找这个理由，刚才一直没去捡你的剑？
    众人从伏龙树底传出。
    正好出现在那石碑旁。
    “这块给你们，做个纪念。”姜逸忍痛拿出一巴掌大的金色龙鳞碎片，交给荧。
    荧看看手中的鳞片，看看姜逸。
    这有一块龙鳞的百分之一吗？
    “……谢谢！”
    想了想，还是露出甜美的微笑。
    姜逸终究有点过意不去：“去稻妻前，想要吃什么，全部我请客。”
    “这是你说的……”派蒙兴奋搓手，“我们可没逼你！”
    “当然！”姜逸拍着胸脯保证道。
    “好了，我才不馋的呢。我也不需要这些力量结晶。”荧收起鳞片，“传送出来的位置不对，我们去看看通道里的矿工吧。”
    “嗯！”姜逸看看天空，阳光正好，白云悠悠，地脉安宁平静。
    绝云间众仙家松了一口气，收起仙力，返回自家洞府。
    有青色的风远远落在云间，望了眼南天门，又离去，回归望舒客栈。
    姜逸去通道，帮忙把三个劳累到沉睡矿工带出，和之前的矿工安顿在一起。
    “等下，就劳烦你们给老戴说了。”昆钧笑道，“我将消散，让这具身体的主人和这些矿工一起返回璃月港。”
    “昆钧乃是名匠后人，假以时日必能名震一方。这样的人物，绝不能有闪失。”
    姜逸翻阅记忆，璃月名匠，以昆为名，唯有那传说中锻造了匣里日月、匣里龙吟等神兵利器“昆吾”。
    昆钧，昆吾之后吗？
    “你还是老样子，偏爱铁匠得很。”钟离说道。
    “刀剑无眼，匠人有情。人情二字，不就是人类最引以为傲的事物吗？”昆钧笑道。
    两人相顾无言。
    接着，钟离开口：“若陀，我已不是岩神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平凡的璃月人。”
    “……我能感觉到。”昆钧点头，“连你也走到这一步了啊……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敢保证下次不会有新的震动将我唤醒。”
    钟离摇头：“无妨。即便有那么一天，璃月百姓也该做好面对你的准备了。”
    昆钧遥望远方：“没有岩王帝君的璃月，可行吗？”
    钟离确信道：“倘若天下无神，这里便是人的国度。我曾是人的神，理应见证人的兴衰。”
    昆钧看向自觉带着荧和派蒙走向一边，让他们叙旧的姜逸。
    “那位，将继承你的职责吗？”他询问道。
    “不！他只是学了璃月的仙法，定下一个契约，他有他自己的路。”钟离看着姜逸说道。
    “你的追随者是仙众，他非仙非神，是来自异世的另类呢。”昆钧说道，“不过，他能得你的承认，我就不必担心了。”
    “其道心自有金玉之色。”钟离夸奖道，“异世的仙神之理，人文之心，或许会给这世界一点好的改变呢。”
    “那把我的部分力量交给他，也不算埋没。”昆钧道。
    姜逸摸摸鼻子，有点想打喷嚏。
    应该没人在说其坏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