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侍卫急匆匆向古明奔来,“内运河工程发生塌方,死伤无数。”
古明感觉到侍卫紧张的心跳声,一脸疑惑。
等侍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禀报后,才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古明马上披上一袭玄衣,急忙在腰间束上一根白缎,就匆匆向出事现场奔去。
他的影卫随之若即若离地跟上,丝毫不敢怠慢。
出事地点就在南城墙建造运河内湾的新设工程点。
这里离北狩场太远,已经不适宜用桥槽运土的方式。
加之这里挖掘的泥土量很多,根本没法运出去。
因此,古明决定根据图纸设计,提前将所挖的泥土全部用来夯筑城墙。
夯筑城墙的速度是跟不上挖掘速度的,于是有些新挖的泥沙便囤积在岸上。
随着囤积量的增加,加上岸上地面被新挖泥沙湿透后逐渐软化。
到了一定的囤积重量,终于河道下面经受不起上面的重力,被压垮了。
于是便发生了坍塌事件。
古明听着河督的汇报,似乎合情合理,但总是有点异样的感觉。
于是调整一下呼吸,平息了一下内心的苦痛。
“明镜如如,意念如如。”
瞬时在意元体里出现了一幕幕发生坍塌的情景。
在河道里,边上的泥沙开始慢慢滑下,有民夫发现不对劲。
于是马上互相告知,挽手向对岸逃生,但还没走到一半,就砰的一声,泥沙俱下,迅速填平整个在挖的河道。
所有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被掩埋了。
据工簿上记载,这个工程点当天总共有二万三千人当工,这处坍塌的民夫大约有三千人左右。
三千人!这是一个特大事故!
这么大的事故怎么会没有一点预兆呢?
想起前身作为考古代队长兼保安队长,每次挖掘考古现场,都会先做预案。
会把所有的应急预案都准备好,当然包括塌方事件的预防及发生后的应急处置方案。
而这三千人的坍塌死亡事件竟然没有一点点预警。
古明痛心、愤恨、怨艾、自责……
几百种负面的情绪纷至沓来,让他一时之间乱了分寸。
古明正欲对监工队、应急队发飙,忽然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太子殿下,逝者已矣,来者可追。”
“来者可追,可追,对,我们可以把握的还有未来。”
古明突然清醒过来,看到丞相田畴正向自己点头示意。
马上向丞相拱手表示感谢,于是重新安静下来,用意元体体察了现场一遍。
这次古明什么都没体察到,仿佛明镜上附上了尘埃,模糊一片。
古明只好收回神意。转头对河督辛吉祥说:“辛大人,赶紧清理现场,把一切闲杂人等驱离现场,把另外四个工程点的民夫,分批次轮流对塌方处进行挖掘,越快越好,尽快把埋在下面的民夫挖上来,能活一个算一个。”
“是!”辛吉祥领命后马上就安排去了。
丞相和一帮先后赶到的大臣都在低声祈祷。
“祈愿苍天保佑,生者奋进,逝者安息。”
“上天有好生之德,生死不离,生生不息,缅怀逝者,致敬重生。”
“愿苍天眷顾每一个人,不再看到任何人受到伤害。”
古明把急救队、医疗队都安排就位后,慢慢地踱步来到附近的顺和门。
这里是通往避暑皇庄的其中一个侧门。
平时有羽林卫把守,除了寿帝和太子的腰牌外,无人可以进出。
当然,当值的羽林卫除外。
古明也奇怪为什么突然想到这里来。
也许是第六感吧,因为这里很显眼,离出事地点不到十五丈远。
而其他住所,比如工棚、监工所、督办处,离这里最少都有一百丈远
这发生在眼皮底下,难道守卫之中没有一个目击者,知道事情原委?
古明边走边想,很快来到顺和门门房。
守卫看到太子,马上跪下行礼。
“你是守哪个班的?”太子一边问一边迈进门房。
只见挂在墙上的排班簿上,写满了交接班的守卫签名,一个班次两名守卫。
另一本则是记录来访和出入人员的签名。
“启禀太子殿下,我们是值昨晚上半夜班,和今天 上午班的。”守卫a说。
“现在离交班还有半个时辰,很快昨晚值下半夜的就来换班了。”守卫b说。
“昨晚,这附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出现?”古明温和地问守卫a。
“启禀太子殿下,没有发现什么,小的昨晚刚好就站在门房前面,一直没有打盹,真没发现什么。”
“真的?你平时都最喜欢打盹的。”古明戏谑道。
“太子殿下,高抬贵手,饶小的一命,我平时是喜欢打盹,但昨晚我真的没打盹。” 守卫a说着脸都红了,“昨晚我一直在想我的未婚妻,兴奋,所以没打盹。”
古明被逗得哈哈笑了起来。
“这小子很憨实,连说话‘此地无银三百两’都不自觉。”
古明这一笑,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眼光移向守卫b。
“太子殿下,小的昨夜也没打盹,就一直羡慕嫉妒恨着这傻帽,傻人有傻福。”
“不过,”守卫b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早上我们来交接班的时候,发现地板很湿滑,就问上一班的守卫怎么回事,他说弄脏了,用水拖了一下地板。”
“是是是,”守卫a抢过话碴儿,“后来等水干了,地面上又出现一层粉尘,我俩又擦了几次才干净。”
说着,守卫指着洗过的地板给古明辨认。
确实,被擦过的地板比其他地方干净了很多。明显就是爷们干的事,是有特色的选择性拖地。
古明于是把昨晚值下半夜的守卫的名字记下来。
刚想交代御林军排班人员,另外抽调几个人来值守。
这时候,值下半夜班次的守卫来了,看到太子殿下,立即下跪行礼。
“昨晚这里发生什么事?”太子盯着跪在跟前的两个守卫问。
“启奏殿下,这里没发生什么事。”守卫c说完偷瞄了守卫a和守卫b一下。
“是吗?那这地上的痕迹是怎么回事?”
“这、这、这是昨晚四更时分,我们看到南墙工程处有光亮移动,就过去转了一圈。”守卫c想着昨晚的情景回忆道。
“但走过去以后,什么也没发现。我们打着灯笼四处照了一遍都没发现什么。”
两个人以为是鬼火飘移,顿时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便迅速离开了。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发现门房的地板有带着泥沙的脚印,于是打了桶水把地板洗干净了。
洗完地板,也就到了交接班时间了。
古明循着路上轻微的脚印,慢慢向南墙工程点走去。
沿路很明显的可以看到两对已经干了的脚印,由南墙工程点向顺和门方向呈弧线排列。
看来这两个守卫没有说谎,难道线索真的就这么断了?
守卫看到的光亮移动,难道会是鬼火。
作为考古队长,他马上就否定了这种说法。
从科学上来讲,鬼火其实是一种低燃点的“磷”在作怪。
因为磷火轻,只要有人经过,便会带动空气流使它飘动,甚至会跟随行人移动,产生“鬼火追人”的现象。
鬼火移动,说到底,还是有人经过南墙那里呀。
怎么守卫过去的时候就不见“人”了?不可能凭空消失的。
难道“人”隐藏到河道里去?
对,应该有这种可能。
但这些人到南墙工程点干什么?难道跟河道坍塌有关联?
这帮人从何而来?
古明以坍塌处为圆心向四周沿着弧形扫视,发现有一堆散乱的脚印,沿着挖掘好的河道,一直走到到西城墙与隔离皇庄的临时墙脚下,脚印就不见了。
临时墙的那边就是得道观,因为隔着临时墙可以看到无疆塔的塔尖。
这帮人难道是得道观派来的?
这次坍塌事件真的与得道观有关吗?
如果与得道观有关的话,那一定是为了填充火灵而来,说到底就是为了死人而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定是寿帝的授意吧?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这接下来的硬仗该怎么打,未来该怎么把控?
无疆塔里的火灵盒子一天不满,寿帝的万寿无疆的目的不达到,这死人会停吗?
想到这里,古明心痛欲绝,又愤恨不已,紧握的双手,青筋暴跳,双眼已经气的通红,仿佛可以喷出火来。
塌方现场,抢救还在进行中
目前,已挖出了五百具尸体,均无生命体征。
埋在浅表的,有几十个人,呼吸还没停止,但脉搏微弱,正在医疗队的努力下,争分夺秒地与死神争抢着。
古明坐镇督办处的塌方事故应急抢救临时指挥所,一刻也没离开过。
古明思绪万千,但情绪已经平复下来。
他想到早上在体察现场发生的情景时意元体出现模糊的情况,这是自从收服明镜后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
他回想前身看过的气功书籍,里面讲到,情绪的激烈波动,引起身体里气机翻滚,从而引起意元体的扰动。犹如水遇到狂风掀起波浪。意元体如镜如水,起了风浪,水面不平了,还看到清反映进来的事物吗?
古明觉得自己早上的情绪波动太厉害了,难怪体察功能受限。
他想起《中庸》里有一句话:“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
有一位大德是这样解释这句话的:
喜怒哀乐的情绪都不发生,脑子里没有什么情绪,这种精神状态引起来的身体里面气机状态称为“中”。
“中”不是当中不偏不倚的意思,而是什么也不着,什么情绪也没有,安安静静。
“和”就是不因外界刺激而引起情绪产生,但是当你受到外界事物刺激以后,你要对事物起反应,就不那么安安静静了,要在起反应过程中来表现“和”。
它是什么样子,你就反映什么样子,好比一面镜子一样,外面一个事物一照,把它原样照出来正好和它一样,称为“和”。
如果安静的状态和处理事物的状态结合起来就称为“中和”。
想到这里,古明豁然开朗:
“中和”是自然的意思,是事物本来的面貌,安静的时候什么情绪都不起,是本来面貌,是正常规律;当你和外界事物起作用的时候,你本身的主观和外界的客观必须结合得非常好,脑子里起反映是由于外界事物的客观存在而引起的。
古明的想法可以用个比喻来解释:这个事物是五个,你正好反映五个,这是客观的反映。有五个你反应六个,其中有一个就不是客观存在的了,是你主观(如情绪)产生的,这不对。有五个你反映四个,你主观(如厌恶)把一个消掉了,那也不对,不是它本来应该有的状态。
所以无论是“中”还是“和”都是属于事物的本然状态。
古明知道这次查不到真相是自己误事了,完全是自己主观情绪在作祟。
作为明心见性后的古明,更应该时时刻刻保持一种“中和”的状态,勿忘勿助,以养“浩然之气”为根本遵循。
古明这时已经心平气静,内心里一点波澜都不起,意元体也一片宁明澄清的状态。
他不死心,再一次体察塌方现场,但因为大量民夫在这里多次的走动,整个气场已经混乱不堪,时空出现交叉,难以分辨映照进意元体里的情景的先后次序,也难以分辨多次重叠后的具体人影事物。
古明只好悻悻然作罢。
意元体向无疆塔的方向笼罩,再次映照整个得道观。
只见此时得道观门前的万寿炉,烈火熊熊,整个炉身已被烧得通红透亮。
炉旁还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尸体等待火烧。
不少道士捧着火灵盒子在万寿炉与无疆塔之间来回穿梭,忙得不亦乐乎。
在得道观的待客厅,国师云天魁正陪着寿帝、珍妃在品茶。
寿帝满脸红光,喜气洋溢,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
“国师,今天收获满满,国师辛苦了。”
“此乃陛下洪福,臣顺势而为罢了。”云天魁谦虚地说。
“妙!国师,好一个顺势而为。”寿帝还是有点担心地问,“尾巴处理掉了吗?”
“没有尾巴,也保存了实力,对方发现不了,即使发现也找不到人,因为他们个个都不以真容示人。且所有的作案工具均已销毁,死无对证。”
“好,照这个速度下去,无疆塔容得下这么多火灵?”
“剩余的火灵,臣打算制成招魂丹,另有用途。”
“哦?”寿帝表示出极大的兴趣。
“这招魂丹能给陛下招来更多的灵气,在练人天混化大周天时会用到。”
“嗯,国师功高至伟,定当重赏。”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陛下给臣的赏赐,臣心领了,这招魂丹需要封金以护灵气、以防外邪侵入。”云天魁顿了一下,“这需要大量的黄金,请皇上出关后做好储备。”
“国师尽管放心,朕记下了。”
古明听到这里,已确认塌方事件是有人蓄意为之,而且在背后指使的居然是至高无上的当今皇上。
古明想,就算你抓到了嫌疑人,又有什么用呢?
最多就是寿帝保车弃卒,失去几个手下,而与这边的伤亡相比,简直就是沧海一粟呀。
得好好想想应对的方法,不能让寿帝的计划得逞,更不能让悲剧再次发生。
古明做事从来都是雷厉风行,马上从卫尉寺、廷尉寺、羽林卫、少府监、太子府兵中抽调了二千人,轮流对几个工程点进行日夜执勤和机动巡逻。
古明交代这些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假装看不到,暗中看他们搞什么花样,然后第一时间上报河督和尚书台,作出应对措施。
古明看现场抢救,秩序井然,预判也不会再出现次生灾害,交代了工地厨房给大家加餐,然后便起身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