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梦烟的胭脂分好几种,最好的是红蓝花做的,颜色正,而除了红蓝花,还有其他的材料,像是茜草、桃花和第一波已经开放的石榴花。
这些材料有的做成了胭脂粉,有的加上蜂蜡做成了口脸两用的胭脂膏。
黎语最感兴趣的是绵胭脂。
所谓绵胭脂,是将紫草茸进行熬煮,期间经过多道工序,再加上其他的东西,煮出颜色,之后将提前剪好的棉片放进去染色,最后捞出晾干。
这种绵胭脂便于携带,需要的时候,将棉片蘸湿即可使用。
黎语在现代的时候看电视剧,里面总是有主角抿红纸的镜头,那时候她以为古代便是如此,后来才发现她被误导了,事实上古代的大家闺秀们用的是这种绵胭脂。
黎语捏起一张胭脂片看了看,问贺梦烟:“据我所知,紫草茸是紫胶虫的分泌物,咱们这边的紫草茸极少,你用紫草茸做,银钱够吗?”
贺梦烟没想到她连这东西都懂,愣了愣才道:“够,黎老板你可能没在意,这两年南边的紫草茸产量高,特别是去年,顶过去八年的产量了,所以它的价格并没有以往那么贵。”
黎语嗯一声,说起自己给贺梦烟的几条建议:先把胭脂按着品质高低分好等级,然后去定做一批新的陶瓷罐和木盒,陶瓷罐和木盒也要有好坏,质量最好的就装高品质的胭脂,质量低的便装低品质的胭脂。
接着是到各处考察,装作客人去店里和那些胭脂摊前问价格,最后根据其他人的价格,确定自己的。
“都是卖胭脂的,你的价格不必与其他家差别太大,免得生意好了被有心人盯上。你没有贺家撑腰,做生意还是稳妥为主。不过若那胭脂用料贵,做得好,你稍稍提些价格也无妨。
另外值得说的是绵胭脂,不必论盒卖,可按片卖,要让那些家境一般的女子也能买得起。
还有,你如果只卖胭脂的话,品类还是太少了,最好再做一些无色的面脂或者口脂,做一些香胰子也行。”
贺梦烟一条一条的记下,等黎语说完,放下笔,认真地道谢后离去。
她一直以为自己准备的差不多了,结果听了黎老板的,发现自己想的太少。
幸好去年老太太寿宴后,为了做面子,老太太给了一些银子,她那个名义上的爹也给了些,再加上租铺子的租金,她手里也算存了点钱,够她折腾一阵子。
*
毕竟是贺梦烟的生意,黎语没有多说其他的,让她一个人尝试去了。
过了五六天,四月初九,贺梦烟的“一点红”胭脂铺开张。
黎语亲自过去送了开张的礼物——一盒点心、一小布袋红蓝花。
贺梦烟感动不已,不住道谢。
黎语笑道:“贺大小姐...不对,你跟贺家没关系了,不能再喊大小姐,应是贺姑娘,你看我喊习惯了贺大小姐,老是喊错。
贺姑娘,咱们认识这么久了,应该也算朋友,我送你这些东西,只是小意思,你不必放在心上。”
贺梦烟嗯了一声,暗自开心起来,黎老板说她们是朋友,真好,她也有朋友了。
*
县里的人都认识贺梦烟,看她开铺子,都十分好奇,但是进到铺子里买东西的少。
整个上午,除了最开始给她捧场的黎语,一个客人也没有。
贺梦烟的神色由最开始的紧张变成了沮丧。
又一个人跑到她铺子前指指点点后,她果断关门,跑到黎记食铺找黎语。
“黎老板,我是不是做错了。”贺梦烟坐在椅子上,垂头丧气。
黎语递给她一杯茶,坐下来慢慢地抿了一口,须臾,道:“你没有错。”
“可是大家不愿意去买胭脂,他们都觉得我不清白,认为我的东西肮脏。”
黎语定定地瞧着她,道:“你觉得我的名声如何?”
贺梦烟不假思索道:“黎老板的名声自然是好的。”
黎语摇头:“我的名声并不佳,即使即使嘉宁郡主护着我,即使县令夫人也对我好,但在我们大禹朝,人们不会因为一个女子认识贵人,就忽视她的贞洁,尤其是我这样的寡妇。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来买我的卤肉,只是因为我做的卤肉好吃,而我又不在意有些人在背地里怎么骂我,久而久之,就没有人时刻在意这件事了。对于客人来说,我的卤肉好吃是最重要的,我的清白与卤肉有什么关系?”
贺梦烟:“......”
黎语道:“你不要在意其他人怎么看你,大大方方地开门,大大方方的展示你的胭脂。对了,你先给自己涂上胭脂,然后找两个小瓷罐,把你做的红蓝花胭脂放进去一些,站在铺子门口,请那些有钱的夫人和小姐试用,还有胭脂片,也拿出来几张,让那些家境一般的试用。
或许一开始有人拒绝,但总会有人愿意试试。只要你的胭脂做得够好,一定有人去买。
当然,如果你的胭脂颜色不好,比不上其他家,那就不仅仅是你清白的问题,你还要增强你做胭脂的能力。”
贺梦烟若有所思。
过了半刻钟,她跟黎语道谢,起身走了。
*
下午,贺梦烟按着黎语说的,给自己涂上胭脂后,在门口摆一张方桌,放上两小罐胭脂和五六个小棉片,招徕客人试用。
一开始她不敢高声,声音低的像是蚊子叫,这么过了小半个时辰,她心一横,大声喊了起来。
这条街上的人并不少,听到她的声音,有人看过来,也有人走到铺子前指点。
她羞的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想到黎语说的,忍着羞意继续喊。
听到不要钱就可以用一次,有些女子想试试,但是看周围有旁人,怕被指点,最终没有上前。
一直到晚上,依旧没有一个客人上门。
贺梦烟的心一沉再沉,却没有放弃,隔日早早地开张。
这次,她刚把试用的胭脂摆出来,一个背着竹筐的女子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