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头发,很漂亮。】
这是相叶悠在见到库拉索后,第一次同她讲的话。
那时的情形相叶悠还记忆犹新,她视线落在那人的头发上,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大姐姐,我们的发色不是一样的吗?”
听年幼的孩童这样讲,库拉索轻轻摇了摇头,“银白与灰,是不一样的...”
不知为何,在她说这句话时,相叶悠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落寞。
那时的相叶悠,还不明白什么是银白与灰,库拉索所说的话语中蕴藏着什么含义。
她只知道,这个出现在庄园里,除了母亲之外,与自己有着一头银色长发的大姐姐很亲切,想与她更亲近些。
纵使相叶悠再如何早慧,可难免有着小孩子特有的心性,这是无法湮没的特质。人们会因为相同的话题及兴趣爱好而变得亲近,对于年幼的相叶悠来说,那个与母亲和自己相像的人,总是觉得格外亲切与好奇。
库拉索是在一个阴雨天出现的,从那天晨起,庄园里就下着雾蒙蒙的细雨。依照往常的惯例,相叶悠依旧要去后院练习剑术,即便这偌大的庄园里只有仆人与管家,她也要遵守每日的训练,没有一日缺席。
而这庄园里的仆人,每个都像机器人一样,除了每日必要的交流之外,不会给予她任何多余的情绪价值。从最开始,相叶悠每日趴在窗台上望向通往大门外的那条路,满心期盼着能看到母亲归来。到最后她渐渐习惯了这一切,变得沉默寡言,整日趴在窗台上看着日出日落。
直到那一天,她一如往常趴在窗台上,从清晨起天空就是灰蒙蒙的,厚厚的乌云遮挡在天空上,像是一层棉被将要压下来似的,沉闷,难以喘息。
相叶悠兴致缺缺地看着窗外那自己已经不知道看了多久的路,通往离开这座庄园的路。她本以为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上午,脑海中规划着接下来要完成的训练任务。
就在这时,远处那紧闭的大门却缓缓打开,当看到这一幕时,相叶悠的眼神陡然一亮,紧接着毫不犹豫地朝着楼下跑去。
她站在大门口,看着那辆车子行驶到门前停下,相叶悠满心欢喜地看着车子上的人。只见那车门缓缓打开,从后座首先下来的人便是她母亲,相叶悠还没来得及高兴,一名看上去大约十几岁的少女也紧随其后走了下来。
从那天起,这名少女也住在了庄园里。相叶悠就像是在庄园里发现了一只从未见过的小猫一样,对那个人充满了好奇。
只是一连数日过去,她都没能跟那人说上话。少女总是跟在母亲身后,寸步不离,即便是能看到她,相叶悠也不敢随意去搭话。毕竟在母亲面前,她总是需要小心翼翼,谨言慎行。
而那少女总是面无表情地站在母亲身旁,目光也从不会落在她的身上,就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没有喜怒哀乐。
她们真正说上话的那一天,也是在某天母亲离开庄园后。她本以为自己的生活又恢复寻常,只是没想到等她拿起长剑走到院子里时,少女却站在树下。
相叶悠惊喜对方没有离开,却又因为那人冷漠寡言的神态而有些不知道怎样开口。
少女仰着头,不知道在看着什么。片刻后,相叶悠走了过去,朝着那人视线所及之处看去,发现了树上正在叽叽喳喳的一窝雏鸟。
“...它们没有妈妈吗?”
看到那几只雏鸟,相叶悠突然联想到了自己。她有母亲,却时常不能见面,即便如此自己对母亲的思念也未曾减少。
正当她话音刚落,天空中突然出现鸣叫声,她抬头看去,只见一只成鸟盘旋在天空上。
“它们的妈妈回来了!”
少女依旧不曾开口,只是在看到那天空中盘旋的成鸟时,眉间不由得轻轻一拧。
紧接着,第二只成鸟也出现在天空上,而在其出现的第一时间,便挥打着翅膀朝着另外一只成鸟袭去。
相叶悠也隐隐约约看出来,这两只成鸟更像是在争抢地盘似的,一只明显在护着树下的雏鸟,另外一只...
而这时,少女却捡起了一块石头,朝着空中其中一只成鸟丢去。而那只成鸟被一颗石子击打到,顿时惊叫一声,拍打着翅膀朝着远处飞离。
等空中的骚动停止后,少女也回过身来,低垂下眼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相叶悠。
“...你的头发,很漂亮。”
从那一次之后,相叶悠便时常跟在少女身后,也知道了她的名字,二人时常在后院练习,在庄园里散步。只是对方很少与她聊些什么,她们之间谈论过最多的话题就是——
——幸福。
幸福是什么?
年幼的相叶悠没有一个特定的概念,当库拉索问出这个问题时,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有着稳定的避风港,即便每日要做着枯燥乏味的训练,也不能见到母亲。
可终究是安稳平静的。
她想,自己应该是幸福的吧。
可是当她反问库拉索时,对方却陷入了沉默当中,那人眼底流露的神情并非落寞。更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样子,片刻后,她目光落在相叶悠身上,弯起眉眼,轻笑了一声:“我想,此刻是幸福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