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不信。

    也有人信。

    因为各地来朝见天颜的人太多，城中馆驿住不下。官府就安排了部分人，在城外住帐篷。

    其中有祖孙二人。祖父叫孙亭和，孙子叫孙虎臣。村庄就在黄土高原上。

    孙亭和读过几年学堂，能识文断字，虽然算不上读书人，但在村中属于名望人物。

    受到官府邀请，带着孙子来了。

    他想把孙子虎臣，培养成为读书人。但奈何孙虎臣读书也不怎么样，反而身强力壮，很喜欢舞枪弄棒。

    他就让村中的乡下拳师，教孙子打熬身体，并取名虎臣。

    山西穷山恶水，能读书出名堂的不多。倒是有许多好汉，沙场立功。最有名的就关二爷了。

    学文学武，无论走哪一条路，能成才就行了。

    孙虎臣不仅是个习武的种子，性格也是直来直去，爱憎分明。

    有时候，让孙亭和很头疼。

    晚上。帐篷内。祖孙二人洗了脚，往床上一躺。孙亭和老了，精力不济，已经昏昏欲睡。

    孙虎臣却是精力充沛，辗转反侧。

    “爷爷。明天咱们就能见到天子了。”孙虎臣兴奋的说道。

    “是啊。能见到天子了。”孙亭和随口敷衍，翻了个身体，打算呼呼大睡。

    “爷爷。你说天子是什么样子的。像关二爷一样，面如重枣，美须髯吗？”孙虎臣问道。

    孙亭和忍住不笑了，说道：“关二爷也不一定是面如重枣啊。都是说书人说的哩。”

    “不过有一点。关二爷能在万军从中，杀大将首级。当今天子马上天子，听说手持马槊，策马如飞，斩杀蒙元万户大将，如探囊取物。”

    “都是英雄。”

    “是英雄。是英雄。”孙虎臣连连点头，然后憧憬道：“自古英雄身边，都有人鞍前马后。”

    “比如关二爷身旁的周仓。”

    “我要是能侍奉天子，给天子扛个马槊什么的。那就美了。”

    孙亭和又笑了，说道：“周仓也是说书人胡编乱造的，没这个人。”

    孙虎臣白了一眼爷爷，三句话不离胡编乱造，真是一点趣味都没有。

    “爷爷。等天子把黄河治了。让我们黄土高原，变成塞外江南。我们山西人也能过上好日子了。”

    孙虎臣性子跳脱，话题一下子转移到黄河上来了。

    “不要抱有太大的期待。爷爷我一把年纪了，自小到大看的都是黄土高原，山连着山。”

    “黄河水，半碗泥沙半碗水。”

    “天子励精图治是好事。但想要让黄河水变清澈，让黄土高原变成塞外江南，难如登天。”孙亭和摇头说道。

    “爷爷。你到底是不是大汉子民，怎么不相信天子？”孙虎臣不高兴道。

    “我是就事论事。天子是好天子。但是黄河真的不好治啊。”孙亭和说道。

    “哼哼。我相信天子。他一定能信行的。”孙虎臣生气了，也翻了个身体，把屁股对准爷爷。

    “呵呵。”孙亭和呵呵一笑，乐得清净，打算睡觉。

    “爷爷。”奈何孙虎臣憋了没多久，便又爷爷爷爷的叫了起来。

    次日一早。孙亭和祖孙二人起床洗漱一番后，走出帐篷，与各方山西老乡一起吃了早饭。

    伙食很不错。

    有肉。

    孙虎臣吃的很香。孙亭和心疼孙子，把自己的肉给他吃了。

    等吃了饭后，大批大内侍卫、官员，把他们组织了起来，带到了一块空地上。

    空地的外围，用布匹围起。

    围内。

    到处都是披坚执锐的大内侍卫，头戴乌纱帽的官员。中间位置，有两张巨大的桌子，桌子上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用黑布盖着。

    山西各村落的头面人物，有影响力的乡绅，整齐站立。

    孙虎臣在人群之中，左顾右盼，看什么都好奇，尤其羡慕大内侍卫那一身闪闪发光的盔甲。

    “天子驾到。”

    “庶民免跪。”

    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在大批的官吏、大内侍卫、太监的簇拥下，吴年身穿龙袍，进入了围内，来到了数千山西人的面前。

    “陛下。”

    众人跟随官员，对吴年躬身一礼。

    吴年点了点头，看着面前数千张面孔，内心充满了希望。

    政策是自上而下的。

    山高皇帝远，穷山恶水出刁民。

    想要把政策落实到地方。需要这些地方上的宿老名望的支持。

    没有他们的支持，那都是空谈。

    治黄河、黄土高原也是如此。

    “诸位。寡人要做的事情，十分奇特。你们看好了。”吴年洪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围内。

    口音有差异，但山西人能听懂。

    众人便瞪大了眼睛，看着事态发展。孙虎臣把目光投向了，那两张大桌子，直觉告诉他，乾坤就在桌子上。

    两队大内侍卫，分别把大桌子上的黑布掀开，露出了里边的真容。

    众人顿时双目一凝，然后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是什么？”

    “这是山川河流吗？好真实啊。”

    “大概就是山川河流了。”

    连官员、大内侍卫、太监也把目光投向了两张桌子。当时在山村中，吴年的话没有说完。

    为什么黄河水，这么浑浊。

    为什么黄土高原，这么荒凉。

    如今答案要揭晓了。

    一些聪明的官员，如北条氏政、石显等人，看着两张桌子，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两张桌子上，确实是山川河流。

    准确来说，就是山西、黄土高原的沙盘。

    但与沙盘不同。

    沙盘内有水，有山，有泥土。

    两张桌子上的地形是一模一样的。只是一张桌子内的山是有植被的，一张桌子内的山是没有植被的，光秃秃的黄土。

    吴年的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根小木棍，指着身旁的两张桌子道：“诸位猜对了。这确实是山川河流图。”

    “准确来说。就是山西。”

    “这是黄河，这是黄土高原。”

    “你们看图记住口诀。上北，下南，左西，右东。黄河在我们华夏大地，就是这个样子的。”

    吴年说完之后，脸上露出严肃之色，说道：“接下来。寡人来演示。为什么黄河的水，会这么浑浊。”

    “黄土高原，会这么荒凉。”

    说罢。吴年对身旁两个拿着水桶的大内侍卫，点了点头。

    两个大内侍卫齐齐提起了水桶，分别往两个桌子内的“黄土高原”倒下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