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沧王府。
    不出陆宁预料。
    公主府想要见她的就是陶心眉。
    和几个月前珠圆玉润、趾高气扬的陶心眉相比。
    眼前的陶心眉已经难以称之为一个人了。
    她衣衫褴褛，暴瘦如柴。
    往昔滑嫩的脸上左右分别被烙印上了贱人两字，一片狰狞。
    整个人与其说是靠，不如说是挂在椅子上。
    不用说，陆宁也能猜到她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说到底，她毕竟是长公主之女。
    敢这么折磨她的，大约也只剩下了长公主一人了。
    许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
    陶心眉抬起灰白的双眼，裂开干涩爆皮的唇角，露出一个苍白的笑。
    “陆宁，你来了。”
    陆宁颔首。
    “找我做什么？”
    陶心眉有气无力的问了她一句。
    “如果当初我不离开江家，跟随江家人流放，结果会不会好一些？”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的陆宁一头雾水。
    但她记得，当初江行川被罢官夺爵之后，陶心眉来找过她，从她这拿走了自己的妾室契书。
    后来，江家所有人下狱。
    唯有陶心眉幸免于难。
    直到流放那日，也不曾出现。
    陶心眉许是等不及她回答。
    又自顾自开口。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她抬头看了过来。
    “说来可笑，你是这世上唯二对我表露过善意的人。另一个不提也罢。所以，我能相信的就只有你了.......咳咳......”
    说完，陶心眉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干裂的唇角都渗出血了。
    陆宁眉头轻蹙。
    “你怎么了？”
    陶心眉摆摆手。
    “不中用了，活不了多久了。”
    她用力的吞咽了下，才哑着嗓子开口。
    “陆宁，我问你，你还想不想扳倒长公主？”
    “当然。”
    陆宁不疑有他。
    “派人去一趟辉山县的南山朱砂厂吧，那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唯恐陆宁不信，陶心眉又补充了一句。
    “我可以用命担保，只要你能让人进入南山朱砂厂，长公主在劫难逃。”
    “我凭什么相信你？”
    陶心眉毕竟是长公主的养女。
    陆宁不得不防。
    陶心眉咳嗽两声。
    “你觉得现在的我还有骗你的必要吗？”
    陆宁沉默。
    顾行怀沉声开口。
    “据本王所知，南山朱砂厂是为宫中进贡一等朱砂之地。你的意思是宫中进贡的朱砂有问题？”
    辉山产朱砂。
    尤其以南山的朱砂品质最佳。
    自宁国建朝以来，那里都是皇家供奉之地。
    庆安帝沉迷求仙问道。
    朱砂的使用量极为庞大。
    早些年他很是信任长公主。
    不但将辉山县划成了长公主的封地，还让长公主专门负责宫中朱砂采购一事。
    陶心眉摇摇头。
    “只是些许朱砂算不得什么大事，可若朱砂之下是数不尽的铁矿呢？”
    陆宁和顾行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察觉到了凝重。
    铁矿石是制作兵器的原材料。
    向来都是由国家管控。
    一旦民间发现铁矿脉，都会安排专门的工匠进行采挖。
    陆宁不知，顾行怀却是知晓。
    南山朱砂厂有多大。
    若朱砂之下全都是铁矿石。
    想要批量制造兵器，简直易如反掌。
    尤其是长公主又掌管了辉山那么多年。
    她想借着采挖朱砂掩人耳目，易如反掌。
    顾行怀脸色越发沉重。
    “这等秘辛你又是如何得知？”
    陶心眉蓦的红了眼眶。
    “是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婢女珍珠，是她将此事告知于我。”
    为了取得陆宁和顾行怀的信任。
    陶心眉将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这段时间长公主越发喜怒无常。
    经常会没由来的将他们这些养子养女叫来折磨一番。
    陶心眉在江家办事不利，成为了这些人中最倒霉的那一个。
    每一次，她都要被长公主折磨到遍体鳞伤才会被人放出暗室。
    她一心求死。
    可长公主却杀人诛心。
    知晓她喜欢星言，每一次她想自尽，长公主都会折磨星言。
    时间久了。
    陶心眉生出逃跑的念头。
    原本她和星言说好，一起逃出公主府。
    不曾想，星言却畏惧长公主的威势。
    在她即将成功逃脱之际，出卖了她。
    逃跑未果的陶心眉又被抓了回来。
    这一次，她遭受的折磨几乎要了她整条命。
    她本以为自己会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公主府的暗室里。
    后来，她没想到珍珠会突然出手救她。
    因为弟弟方奇之死，珍珠和长公主离心离德。
    原本她们二人一起逃出了公主府。
    追兵将至，珍珠为了掩护陶心眉被抓了回去。
    临走将这个震惊的消息告诉了她。
    她一路跌跌撞撞的逃跑。
    最终倒在了顾行怀的车驾之下。
    可她不相信顾行怀。
    这才央求顾行怀将陆宁找了过来。
    听完这些，陆宁一阵唏嘘。
    “咳咳......”
    陶心眉断断续续的说完，剧烈的咳嗽几声。
    一大口猩红的鲜血喷了出来。
    还好顾行怀反应快，拉开了陆宁。
    连续几口鲜血喷出来，陶心眉像是被耗尽了所有力气。
    她从椅子上滑落在地。
    她趴在地上，艰难的看向陆宁。
    眼中满是炙热的乞求。
    “你、你会扳倒......咳咳......长公主的对不对？”
    陆宁清楚这是她临终之愿。
    纵然过往对这个女人她生不出任何好感。
    但现在，她还是愿意满足她的愿望。
    “若你所说属实，我会尽我所能，用不了多久，她就会下去陪你。”
    “好.......咳咳......”
    陶心眉艰难的翻了身，仰面朝上。
    脸上挂着解脱的笑。
    “顾惊语，我、我在下面等你.......”
    话毕，气绝身亡。
    陶心眉到底在临死之前，说出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陆宁拜托了顾行怀，将其妥善安葬。
    陶心眉带来的消息石破惊天。
    顾行怀不敢怠慢，第一时间派人前往了辉山县查探消息。
    三日后。
    探子带来了消息，陶心眉所说句句属实。
    长公主在辉山县不但开矿炼铁，还训练私兵。
    虽然现在不能兵器和私兵数量不足。
    但假以时日，定能剑指皇城，一击必中。
    得知这些消息后，陆宁后背一阵发凉。
    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
    长公主是个多难缠的敌人。
    若非阴差阳错，她早晚都会成为长公主的剑下亡魂。
    当然，她也格外庆幸。
    这一切都曝光的太早。
    长公主这辈子再没机会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