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月光照进床尾的白色纱帘，林思思熟睡的面容，如婴儿般无忧无虑。
    忽然，她长长的睫毛颤动，季冰赶紧闭眼。
    刚闭上，林思思就唤他：“季哥哥？”
    季冰动动搂她腰的手，搂紧她，继续装睡。
    林思思跟着挪挪头，钻他怀里，亲了他胸口两下。
    过了一会，她又轻轻唤他。他一动不动，呼吸均匀。
    她摸上了他搂她腰的手，轻轻拿开。他动动手指，她就顿住，轻唤：“季哥哥？”
    他眨巴下嘴，翻过身平躺。她等了会，小声唤：“季哥哥？”又等了会，“季冰？”
    他始终呼吸均匀。
    被子开始窸窸窣窣。过了会，羽绒服开始窸窸窣窣。
    棉拖开始轻轻踏地。房门打开了，走廊的冷空气涌进暖气的房间。
    阿嚏！她捂住嘴巴，僵住。
    过了小会，羽绒服摩擦过门框。房门轻轻合上。羽绒服的拉链缓缓拉上。
    季冰立马掀开被子下床。他边套棉拖，边拿过挂衣架上的大衣套上。
    轻手轻脚到房门，他将耳朵贴房门上。楼梯踢踏踢踏响。
    他慢慢转动门把手，打开一条缝。走廊一片昏黑，一个黑影扶着昏白的楼梯扶手，下到一楼平台，转弯继续下楼梯。
    棉拖的软底，轻轻摩擦着木梯。羽绒服的袖子摩擦着衣摆，窸窸窣窣到了楼下大厅。
    季冰打开房门，正要尾随，放床头柜的手机震动了一声。
    他不予理会，继续出房门。刚迈出一步，手机持续震动。
    他蹙了蹙眉，折返拿起手机。挂掉林义的电话，点开微信。
    【凌北市警局找到了证据，袁星梦明天得回去。】
    季冰回：【明天再说。】
    林义秒回：【明天一早，袁星梦就会被接走。他们已经连夜出发了。】
    季冰蹙眉：【等一会说。别回。等。】
    林义没再回。
    季冰放下手机，蹑手蹑脚到走廊。
    楼下寂静。
    他来到楼梯口，凝听。
    拖鞋和羽绒服的摩擦，似都被寒冷的空气冻住了，哪处都没有。
    他抬起右脚，轻轻踩上楼梯。万一是梦游，可不能惊着。
    接着，抬左脚。
    一声尖叫，从楼梯右边炸开。
    他慌忙转身，跑向右边的卧房。他敲响了罗琳的房门。
    又一声尖叫，从房间里飞出。
    楼下大厅的灯亮了，紧接着走廊灯也亮了。
    季冰转动把手。里面的门把手也有人在转动。门先一步打开。
    披头散发的罗琳，冲了出来，撞进了他怀里。
    “哥！有鬼！”她抱住他胳膊，面色苍白。只穿了粉白色长袖睡衣的身子，不住发抖。
    季冰脱掉大衣，披她身上：“站这里。”
    他打开门边的灯。隔开阳台的浅蓝色窗帘里，露出一双大红的皮拖鞋。
    “思思？”
    窗帘抖动，探出一张懵懵的脸。一见他，她就扑进他怀里：“季哥哥，有女人睡我们床上。”说着呜呜哭。
    “没有，”他亲亲她惊吓出眼泪的眼角，“我们的房间在对面。”
    “这……不是我们房间吗？”林思思左右看看，后抬头望望。“爱心灯不见了。”
    皇冠灯照出满天浅蓝的星光，窗帘和书桌都铺开浅蓝的光晕。桌上，一张季冰和罗琳的合影——季冰揽住年幼的罗琳，露出温和的微笑；穿着粉色公主裙的罗琳，拉着季冰的黑色连帽卫衣的衣摆，腼腆一笑。
    “季哥哥，我们房间为什么没有这样的照片？”林思思指着照片噘嘴，“别的女人的房间，为什么有你的照片？”
    “她是我妹妹。”他亲亲她小嘴，“我们房间有婚纱照呢。”早知道也要多拍些生活照。
    “冰儿，”季鸿披着个羽绒大衣到房门口，“明天带思思去拍照。带肚子里的小宝宝一起。”身后站着也披了黑色大衣的江晴。
    林思思的眼里就闪现亮晶晶的期待。
    季冰点头：“那就明天。”
    林思思立即眉开眼笑。两秒后，她摸摸自己睡觉摘了护具仍包着药包的左手腕，摇了头：“有伤不好看。等我手好了，再拍，好不好？”
    “都听你的。”季冰亲亲她额头，“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说着看看躲江晴身后探出个脑袋的罗琳。“都去睡吧。”拉着林思思出了房间。
    “冰儿，等会来我书房一趟。” 季鸿道，
    “爸，我累了，困了，想睡了。”
    “来一趟。”
    “夜深了，您还不想睡吗？”季冰头也不回，“思思要睡了，我也要陪她睡了。”
    季鸿大步上前，拉住季冰，对林思思慈笑着说：“思思，让妈陪你一会，可以吗？”
    林思思摇摇头：“我没关系。我从小一个人睡习惯了，不怕的。”
    “真是好孩子。不要很久，爸跟冰儿讲一小会话，就让他来陪你。”
    “爸，您慢慢讲，没关系的。”林思思微微一笑，“季哥哥，我先去睡了。”说完就松开他手，走往楼梯另一边的卧房。
    关门的时候，她还对他挥挥手。
    “爸，我真的想睡了。明天讲，不行吗？”
    “不行，把情况了解清楚，就下来。”季鸿边说边下楼。
    “……”季冰抿抿嘴，返回罗琳房间。
    江晴握着罗琳的手，坐在床上说话。
    罗琳拢着他的大衣，缩着脑袋，鼻子都缩进大衣里了。
    季冰关上门，抓抓耷拉在前额的刘海：“还好吗？”
    “哥……”罗琳伸长脖子，脱下大衣，递给他。
    季冰看看出暖气的空调口，套上大衣。“你嫂子什么时候进你房间的？”
    “我不知道……我感觉有人在扯我被子，睁开眼一看，一个黑影就在我床边……”
    罗琳边说边抖。江晴拉过被子，包住她抱着。
    “我不知道是嫂子，以为是……鬼……”
    “你就尖叫了吗？”
    “一，一开始没有……我，我问是谁？她说……”罗琳不住发抖，“她说，说……”
    “别怕，”季冰揉揉她头，“是你嫂子，不是鬼。”
    “可，可是……”罗琳从被子里伸出手，扯住季冰的大衣。“她刚不像嫂子，也不像走错房间了。我问她是谁，她歪着头对我笑，还，还问我有没有看见她头顶的尸体……”
    “尸体？”江晴道，“什么尸体？”
    “我，我不知道，”罗琳呜咽，“我说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喊她嫂子，她不应，却说怎么会没有，让我再仔细看看，说不好好看的话，尸体会飘到我头顶，会每天盯着我睡觉……”说着猛地抬头看灯，而后尖叫。“哥，哥，救我……”
    “没有没有，”江晴抱住捂住脑袋的罗琳，“什么都没有。”
    季冰愣了愣道：“不要多想。你嫂子这两天因为手伤精神不好，有点梦游。今晚，就让妈陪你睡吧。”说完转身出门。
    回到卧房，季冰深吸一口气，轻轻转动门把手。床头柜上的小筒灯亮着暖黄的光，林思思缩在被子里，眼睛盯着筒灯，一眨不眨。
    一见他，她展颜欢笑：“季哥哥，就回来了吗？”
    季冰关上门，坐到床边，捏捏她脸道：“为什么又调皮？”
    “什么？”林思思眨巴眼，“我想等你回来一起睡。”
    “好端端的，起来做什么？”
    “我口渴，想喝水。”
    季冰指指床尾沙发的边柜：“几上有水，外边冷，不要出去。”
    林思思看看窗帘旁的白瓷水壶，抿抿唇道：“我以为是医院的休息室，想到客厅倒水喝。出去之后发现好像是别墅，我就下楼去喝水。但下面太黑了，我有点不敢，就回房了。”
    “怕黑，怎么不喊我呢？”
    “只是喝个水，我可以的……”
    “那怎么迷路了呢？”
    “我没迷路。”林思思抿紧嘴，脸蛋忽然红彤彤。
    “好好，没迷路。请问我可爱的宝贝，为什么撇下我，去了别的房间呢？”
    “我，我记得我关了房门的。但房门开了，我以为自己睡迷糊，弄错了方向，就往走廊的另一边走，就错了……”
    “发现错了，怎么还不喊我呢？”
    林思思咬了咬唇，而后张张嘴，最后抿紧。
    “没关系，什么都可以和我说。”季冰俯身亲亲她额头，“刚发现你不见了，就准备找你。手机突然震动，担心会吓着你，就先关手机。房门是我打开的。”
    “哦……”林思思眨巴几下眼，“季哥哥……我刚看到鬼了。”
    心口咯噔一下，季冰稳住忽然加速的心跳，微笑道：“哪见到的？”
    “不算见到，是我耳朵听到的。她藏我身后，但我一回头，她就不见，然后又藏我身后。”
    “她和你捉迷藏？”
    林思思点点头：“她说让我躲到窗帘后，就能看见她。”
    “你看到了吗？”
    林思思摇头：“灯忽然亮了，你就来找我了。”
    “你有听到其他声音吗？”
    “什么声音？”
    “比如喊叫声。”
    “嗯……对不起，吓到罗琳了……”
    “是躲在窗帘后面听到的吗？”
    林思思红着脸，点点头：“听到罗琳的声音，我才知道自己走错房间了。对不起……”
    “以后再遇到今天让你躲窗帘后面的声音，就叫我，好吗？”
    “我本来想叫你的，但我感觉自己在做梦。现实中不可能有鬼的。”她顿了顿，伸手摸摸他脸。“季哥哥，我现在不是在梦里，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