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嬷嬷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大约是站久了不舒坦，她脸色也不好看。
    眼见着沈云轻回来，她快步上前。
    敷衍的屈膝，算是行礼，梁嬷嬷开口时，声音里也带着股颐指气使的劲儿，“沈姨娘，府里来了贵客，点名要见你，国公夫人请沈姨娘过去，时候不早了，走着吧。”
    沈云轻挑眉，“贵客？”
    “到了主院，沈姨娘就知道了，沈姨娘是识趣的人，应该明白，不该问的别问。”
    嘴上敲打着沈云轻，眼里还带着股幸灾乐祸的劲儿。
    这模样，别说沈云轻，就是朝雪也看的明白。
    来者不善。
    只怕那主院的人，没安什么好心。
    朝雪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去瞟沈云轻，眼眸里满是担心。
    “呵。”
    拿起手里的帕子，沈云轻漫不经心的掩唇轻笑，她眼神波光流转，潋滟生辉。
    她笑得梁嬷嬷心头一愣。
    “沈姨娘笑什么？”
    “我笑国公夫人身边，有梁嬷嬷这样得力的好帮手，还真是好福气。梁嬷嬷不愧是能被国公夫人指派出来，给人做教习嬷嬷，教人规矩的人，一言一行，都知礼守礼，堪称典范。梁嬷嬷说的对，不该问的，我就不能问，不过有件事，我还是得提醒嬷嬷……”
    沈云轻声音顿了顿。
    那一瞬，她看向梁嬷嬷，脸上笑意收敛，连带着眼神也更冷了不少。
    “梁嬷嬷要记住了，如今，我是世子爷抬起来的贵妾，是要被称一句小夫人的。”
    闻声，梁嬷嬷脸色一变。
    当初顾珩说这事的时候，岳氏在，梁嬷嬷也在，她自然是记得的。只是，在梁嬷嬷心里，沈云轻到底不过是个青楼娼妓，就算有顾珩抬举，也终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背后有岳氏撑腰，梁嬷嬷压根也没把沈云轻放在眼里。
    再者，她也不过是叫了两声沈姨娘罢了。
    从前也是这般叫的，梁嬷嬷也没觉得，沈云轻敢在这事上做文章。
    偏偏沈云轻提了！
    梁嬷嬷对上沈云轻的眸子，眼神一沉。
    见状，沈云轻邪气勾唇，“原本是叫姨娘，还是叫小夫人，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左不过是个称呼罢了，我也不在意。可是，世子爷是在外面做大事的人，他所言，那便是令，都道军令如山，若是连我们自家人，都不践行世子爷指令，不听令行事，那世子爷在外，又有何威仪可言？所以这事，还真不能轻易翻篇。”
    沈云轻把顾珩抬出来，噎得梁嬷嬷说不出来话。
    当然，沈云轻也没指望她说什么。
    她自顾自的继续。
    “用世子爷的话说，叫错了，这是以下犯上，是要杖责三十，发卖出府的。梁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又是常伺候国公夫人的，是得了脸面的，我自然也不能太苛刻。就罚梁嬷嬷在清风馆外站一个时辰，小惩大诫吧。梁嬷嬷，没问题吧？”
    听着沈云轻的话，梁嬷嬷下意识的想要拒绝。
    如今天气闷，站一个时辰，都快临近晌午了，肯定要更热些，在外罚站，要吃多少苦头自不必说。
    梁嬷嬷不想吃苦。
    她也不想被沈云轻罚，丢这个脸面。
    尤其是，她来清风馆，还是代表着岳氏来的，她被罚，岳氏的脸面也挂不住，主院那头还有客人呢，一旦岳氏颜面受损，她回去也是要遭殃的。
    那怎么行？
    唇瓣嗫嚅，梁嬷嬷快速看向沈云轻，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几句。
    只不过，沈云轻压根就没给她那个机会。
    还不等她开口，沈云轻就抢先开了口，“梁嬷嬷是识趣的人，我来罚，还是世子爷来罚，哪个更好受些，想来梁嬷嬷不会选错吧？”
    “老奴……”
    “朝雪，回清风馆去坐着，给梁嬷嬷看着点时辰，别让她多站了时辰，伤了身子。”
    “是。”
    朝雪应声，低着头即刻进了清风馆。
    至于沈云轻，意味深长的瞟了梁嬷嬷一眼，转头就离开，奔着主院的方向去了。
    沈姨娘，小夫人……
    称呼罢了，沈云轻其实并不大在意。
    换做是其他人，她不会较这个真，换做是旁的时候，就是梁嬷嬷有意贬低，她也不会计较。
    可是，刚刚梁嬷嬷说有贵客来时，眼底的幸灾乐祸太浓了，她从梁嬷嬷的身上，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安国公府的地位在那摆着，能被岳氏当做贵客的人，绝对算不上多。
    能要见她的贵客，那就更少了。
    再加上还是进了后院的，是岳氏招待，到了岳氏身边的，沈云轻能想到的人只有两个——
    其一，江静姝的娘，岳氏的妹妹，吏部尚书江鹤远的夫人。
    其二，平昌伯府的二房的夫人，霍祁善的夫人。
    不论是谁，来者不善，大约都不好对付。
    留了梁嬷嬷在清风馆门口，顾珩回来，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清楚一切。
    这决定了救兵来的快慢。
    总归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早就都已经得罪完了，不怕再多这么一出。她在这国公府里，自保的资本不足，又不好直接去找顾珩，传到安国公那，少不得又要被说小题大做，她只能这么迂回着来了。
    但愿顾珩来的够快。
    沈云轻心里想着这些事，眼底一片清冷肃杀，她脚步沉沉，默不作声。
    ……
    主院。
    沈云轻刻意拖慢了脚步，过来时，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
    由下人带着进门，一进来，沈云轻就瞧见了坐在岳氏身边的一位夫人，她三十多岁的模样，身材丰腴，穿着一身枣红色的衣裳，头上珠钗繁复，倒也雍容华贵。她和岳氏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相处的倒也融洽，可见关系不错。
    只是，一见沈云轻进来，她脸上的笑意就散了，精致的妆容，把眉眼也衬得更多了几分厉色。
    她正是霍祁善的夫人——
    佟氏！
    锐利的眸子，打量着沈云轻，佟氏半晌才侧头看向岳氏。
    “就是她？”
    “是啊，这就是那位。”
    岳氏点头，压低了声音，含糊的回应了佟氏一句。
    闻声， 佟氏挥了挥手，她身后的三个粗使婆子会意，也不用佟氏开口吩咐，她们一起冲上前，到沈云轻身边。
    两个婆子上手，按住沈云轻的肩膀，薅着她头发，强压着她跪了下来。
    剩下那婆子，则直接上手就扇。
    “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一连两个耳光，打的结结实实。
    沈云轻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她的嘴角，就蜿蜒出了一道血痕，她脸上火辣辣的疼，连带着左边的耳朵，也嗡嗡作响。
    沈云轻抬头看向岳氏、佟氏。
    见状，佟氏嫌恶的剜了沈云轻一眼，她端起桌上的茶盏，低头喝茶。
    含糊的吩咐，狠厉不减。
    “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