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沈云轻的询问，顾珩抿了抿唇，他终是叹了一口气。
    “尧山城是北边的一座小城，早在二十多年前，先帝还在的时候，就已经没了。这是个禁忌，至少在京中是禁忌，加上时间又长，就鲜少有人提及了。”
    “好好的一座城，怎么会没了？”
    “因为守将通敌叛国，因为守将引了北魏敌军入城，引发了北魏敌军屠城。尧山城整城被屠，无一生还，成了一座死城。”
    顾珩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沈云轻，她怎么都没想到，尧山城消失的原因居然是这个。
    可震惊之余，沈云轻又觉得这件事，似乎有些耳熟。
    沈云轻眼睛瞪得老大。
    “世子爷，我记得你说过，江静姝的父亲江鹤远接连高升，一路仕途顺遂，就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曾押运粮草到北疆，无意中发现守将通敌，并且拿到了证据，才会被调入吏部的，这两件事……是不是重合度有些高？”
    “因为就是一件事。”
    顾珩知道沈云轻惦记着，他开了口，就没打算再瞒着。
    顾珩快速继续。
    “尧山城紧邻北疆边境，与北魏接壤，是北边的一道重要屏障，虽在北边，却并不荒凉，那里草木丰茂，风景如画，百姓也富足，是一片福地。
    当时，尧山城的守将，是当时的海亲王，是先帝最小的弟弟，也是当今圣上的小王叔。他实力很强，尤其是领兵打仗，布阵布局，他很厉害，几乎没有败绩。
    早年的时候他在朝中威望很高。
    只是，他小先帝很多，他扬名天下的时候，先帝早已经把位置坐稳了。
    那时候很多人都说，海亲王生不逢时，若是早生个十几二十年，这天下到底由谁来坐，还说不准呢。
    但海亲王是个很识趣的人。
    为了防止先帝忌惮，哪怕是亲兄弟，他也很守分寸，除了战时需要，其余时间，他只是个闲散王爷，不插手政务，只带着海亲王妃游山玩水。这海亲王妃，也不是京中贵女，而是医药世家阮家的女儿，虽也是大家闺秀，但比起京中联姻的贵女，身份上到底差了很多，这也是海亲王不联姻，不想让先帝忌惮的一个点。
    后来，先帝身子开始走下坡路，北疆边境就开始渐渐乱了起来。
    北魏、北辰、北凉，都恨不能动一动。
    先帝一边安排，派了海亲王、我爹、墨方辰三人领兵北上。
    海亲王驻守尧山城，我爹驻守虎遥关、墨方辰驻守赞皇岭，成三足鼎立之势，相互依仗，相互帮衬，防止北地三国长驱直入，南下攻入京都。另一边，先帝则安排几个皇子的事，国不能一日无君，一旦他身子不行了，总还得有新皇继位的，先帝也就在那时做了安排。
    一切都好好的。
    海亲王、我爹、墨方辰，他们三个人守着北疆，北疆固若金汤。
    可是，就在江鹤远押送粮草到北疆的时候，他入了尧山城，却发现海亲王通敌叛国，尧山城内尽是北魏敌军，他们在城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后来，他们更是屠了尧山城，数万百姓，无一生还。
    江鹤远是拼死，才把信送出来的。
    墨方辰带兵过去营救，可为时已晚，尧山城已经被屠杀殆尽，满城尽是尸体，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顾珩也是领兵的，他们拼死，为的不过是护佑百姓。
    他们最不想，最害怕看到的，就是百姓受伤，百姓惨死。
    尧山城被屠城……
    那是国之痛，更是所有领兵大将心中的痛。
    哪怕顾珩也只是听说，不曾亲眼瞧见，可是，只要一想到那种惨状，他还是会觉得痛心。
    顾珩的语气都更沉了不少。
    “墨方辰和江鹤远联手，捉拿了海亲王，他们带着海亲王通敌叛国的铁证回京，足以证明，海亲王勾结北魏，他引北魏敌军入城，意图以北魏敌军做棋子，直奔京都，趁着先帝病弱之际谋朝篡位。
    尧山城被屠的情况，在民间封锁了消息，但在朝廷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引得先帝大怒。
    只是，先帝到底念着兄弟情意，海亲王是他唯一的亲弟弟，又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不忍下手。他没有直接斩杀海亲王，而是将海亲王，以及海亲王妃囚禁在了皇陵，派人看守。”
    沈云轻听着这话，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蹙。
    “这……怎么可能？”
    先帝的情况，沈云轻也大致听说过一些，那可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念及兄弟情意，就不追究海亲王通敌叛国的罪名，不追究海亲王通敌屠城之罪，他可不是这种心慈手软的人。
    除非，这里面另有隐情。
    沈云轻念叨着，话却没有直接说出口，但顾珩懂。
    顾珩也没兜圈子。
    “先帝这旨意一出，即刻引了许多朝臣不满，为了稳定朝堂，先帝褫夺了海亲王的封号，贬其为庶人，虽还在皇陵，却连普通人都比不上。但好歹先帝还是留了他们夫妻俩一条命的，那时候便有人说，先帝或许顾念的不是兄弟情意，而是觉察尧山城海亲王通敌之事另有隐情。”
    “另有隐情？”
    “的确是有这么说的，而且，在那六七年后，朝中曾传出消息，说先帝下了旨意，有心要恢复海亲王爵位，而且圣旨都已经写好了。有人说是海亲王通敌屠城之事有了反转，先帝很可能找到了实证，能够证明海亲王是被冤枉的。可也有人说，当时先帝身子不好，他是想在死前做一次善事，也好在地底下见到列祖列宗，有个交代，也算落个好名声。”
    顾珩说着，声音微微顿了顿。
    沈云轻催促，“那之后呢？”
    “之后……”
    顾珩苦笑，他看了看沈云轻，无奈叹息。
    “就在先帝有意召海亲王回京的时候，先帝病重的厉害，这事也就耽搁了下来。而也是这时候，海亲王在皇陵内大行屠杀之事，皇陵守将几乎尽数被杀，甚至连海亲王妃，也死在了他手上。最后，他自焚而亡，没能踏出皇陵半步。”
    沈云轻摇头，“怎么可能？”
    若真是残暴之人，想行屠杀之事，怎么会一等就是这许多年。
    时间赶得太凑巧了。
    直觉告诉沈云轻，根本就是有人不想让海亲王夫妇活着离开皇陵，这事很不对劲儿。
    沈云轻眉头紧锁，她定定的看着顾珩。
    “前几年，国公爷调查的旧案，也是这件事吗？他也不相信海亲王会通敌叛国，引敌军屠城是吗？可这事跟姐姐有什么关系？”
    四目相对，顾珩摇了摇头。
    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只是，从来没有相关的消息传出来过，他不敢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