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柠把老人搬到自己房间的床上,然后拿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急过,急得头昏脑热,眼眶冒出了泪水,和接线员断断续续艰难地交代完了地址。
打完电话后,她揉了揉眼睛,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去医院一定是需要钱的,她跑到楼上老人房间里翻箱倒柜,在抽屉里找出了一本存折和两张银行卡,但取钱需要密码,她不知道密码,也不知道里面的钱够不够。
她翻出身上的现金,还有四百八十块,之前老人给她做生活费的。
她把卡和钱收进包里,在床上继续翻找起来,首先从枕头下掏出了一卷牛皮筋扎着的二十块钱,然后又在床垫下发现了一沓零钱和几张百元大钞。
时柠大概数了数,就全部收进了包里。
救护车来了,担架师傅把老人用担架抬上去,时柠跟着去到了市中心的医院。
张凤禾被一路推往抢救室,时柠焦急地跟在后面,最后在抢救室外被保安拦了下来。
“抢救呢,家属不能进去。”
“哦哦,好……”她失神地停下脚步。
保安问道:“你是那老人的谁啊?家里没有大人吗?”
“大人……”时柠喃喃,眉头皱成一团,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向来胸有成竹,此刻却感到孤立无援。
抢救室外的长椅上挤着一些面色灰败的家属,一个女人坐到了地上,号啕大哭着。
她想起了时檬,她现在到底在哪呢。
“张凤禾的家属在哪?”一个男医生从抢救室内走出来问道。
时柠凑到他面前,说道:“在这。”
医生看到面前个瘦小女孩,愣了愣问道:“大人来了吗?一定要打电话叫你家大人,待会儿要签字的。”
“没有大人了。”时柠摇头,“家里就我们两个,她是我的姥姥。”
医生脸部表情霎时变得凝重。
时柠迫不及待地问道:“她还能活下去吗,有没有很严重啊?”
医生叹了口气,还是对她说道:“老人腿部骨折了,然后大脑目前怀疑是脑出血,她之前有没有过什么病史,有没有高血压?”
“……病史?”时柠一愣,无措地抱住了脑袋,有些崩溃:“我、我不知道啊。”
“唉,你先冷静下来吧。”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觉得一个小姑娘估计承受不过来,便说道:“家里有没有什么亲戚,能联系到就联系,现在先进去签一下字。”
时柠跟着医生走进去,再次问道:“那医生,她能治好吗?”
“治不治好的,反正我们肯定是会尽力的,待会儿要推去ct室给老人拍个脑部ct,看一下出血情况。”
抢救室里人很多,医生护士还有病人家属,基本都是成年人和老人,时柠一个高中女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护士把单子移过来,也是一愣:“你是张凤禾的女儿?”
“我是她孙女。”时柠回答道,拿起笔,看也不看地便写下自己名字。
之后,几乎每一个跟她说话的护士医生都要问一遍家里大人去哪了。
排完ct,张凤禾被推回来抢救室,门口保安见她仍是孤零零地,再次问道:“小姑娘,你还不打电话叫你的家里人来啊?”
时柠撇了撇嘴,被问得有些烦了,那都没有人了让她叫谁啊。
她想起第二个担心的问题,便抓住大叔的手臂问道:“大叔,你知道治病要多少钱吗?”
每个到医院来的人,第一担心身体,第二便是担心钱,大叔也是见得多了,只说道:“钱嘛,看医院开的单子,大叔也只是个保安,不知道你家里人的具体情况。”
“他们说是……脑出血。”时柠回想了一下,说道。
大叔哦了一声:“脑出血啊,我家那个大嫂去年也是脑出血,大概花去了十几万。”
十几万……
时柠放下保安大叔的手臂,不知道家里的钱有没有十几万。
医生再次从抢救室里走出来和她说明情况,问她同不同意给老人做开颅手术。
“做了开颅手术就能好吗?”时柠问道。
“还是要看手术成败和后续的恢复情况。”医生保守地回答道。
“好,那就做吧。”时柠没有犹豫地回答道。
她也没有别的办法能救张凤禾,如果张凤禾有魂魄,那事情会好办很多,她也根本不用送她来医院。
她再次走进抢救室里,看着护士给张凤禾剃掉头发,然后用笔在青灰色的头皮上画线。
半个小时,张凤禾被推进了手术室。
她在门外焦急地等了两个钟,精神紧绷到肩膀处的肌肉都开始抽筋。
手术时间漫长,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决定去做些事情转移注意力。
时柠晃到了医院大厅里,隔着玻璃门看到已经坠落的夕阳,然后注意到门口边一排五颜六色的atm机。
她走过去,把银行卡插进卡槽,却在输入密码这步难住了。
她只能叹气地把卡收了回来。
至于那本存折,她刚刚已经看过,余额也就二十几块,虽然够她吃十几个包子了,但显然起不了什么作用。
好难,她皱起嘴唇,垂着脑袋往回走。
没有注意看路,忽地撞到了一个女人怀里。
她往后退了一步,正要抬起头,一个熟悉的女声带着疑问在她面前响起:“时柠?”
是于雯丽。
她仰起脑袋,呆呆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老师好。”她回过神,赶忙说道。
于雯丽的脸上刻满了疲惫,还有没来得及洗去的泪痕,但仍是笑着问道:“你怎么在医院呢,是想来探望萧煜星吗,当初是你和宋祈安一起报的警吧,老师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
时柠摇头,回答道:“我不是来探望他的,我的姥姥住院了。”
于雯丽啊了一声,俯下身关心地问道:“你的姥姥是怎么了?”
“脑出血,还有骨折,现在在做手术。”时柠如实回答道。
于雯丽惊讶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
时柠搓了搓额头,一脸难过地说道:“是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那我们现在是同病相怜了。”于雯丽苦笑起来,她唯一的孩子,同时是她人生唯一的倚靠,被几个地痞流氓捅成重伤,现在住进icu还没脱离生命危险。
她这两天派出所和医院两头跑,饭都没有时间吃,身心俱疲,已经不知道哭了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