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溪毕竟是公众人物,又是近期舆论的焦点,哪怕医院拒绝媒体采访,却还是拦不住一些人偷摸溜进去,想方设法挖掘消息。
沈念安和顾羡安刚从电梯出来,就发现有人在偷拍。
他们倒无所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新闻爱怎么报道怎么报道。
好在那些人也只是悄悄在外面守着,没去病房打扰。
鹿溪住的是单人间,医生担心她会想不开,特意安排了护士随时观察动向,可看她那样,根本不像是会自杀的人。
虽然很安静,虽然一直在发呆,但与从前为傅景行黯然伤神的模样相比,明显整个人都平和了许多,精神也好了很多。
光凭直觉,沈念安也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鹿溪,不可能是作者。
“我在外面等你。”
顾羡安放下手中的果篮和礼品便转身出去。
怕有他在两个女生不方便说话,顺便帮忙望风,免得万一说了什么不能公开的内容被人偷偷录了去。
不过看鹿溪的反应,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这些。
她只是朝着沈念安扯出抹苦笑:“你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她?”
“两个都有,不行吗?”
沈念安拖了张椅子坐到床边,见她水杯空了,就又起身帮她接水,“怎么说也是个明星,不至于连找护工的钱都出不起吧?”
“我经纪人给我找了一个,我没要。”鹿溪转头看着另一边的水果,“吃吗?”
沈念安摇头。
鹿溪笑笑:“经纪人送来的。他说,我是真的疯了。”
“那他应该恭喜你才对。”沈念安颇为得意,“当个疯子不好吗?现在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这个疯子。”
“是啊,我也羡慕。”鹿溪自嘲地笑笑,“我都有点好奇,作者在书里到底是怎么写的了,反正,肯定不会写我羡慕你。”
“那必须的,书里只有我嫉妒你的份。”沈念安上下打量着她,“她再也没出现过了?”
“没有。可能回去了,也可能觉得抢了我的身体也没用了。”
鹿溪默默看着手臂上已经结痂的疤痕,那应该是和傅景行纠缠时,撞在阳台的花架上造成的。
也不知道她是用了多大力气,才能和傅景行争执成那样。
毕竟以前的她面对傅景行,不仅没有反抗的意愿,更没半点还手的能力。
除了手背,她额头上也有伤,只是时间太久已经不明显了,仔细看才能发现还有些青紫,像是用力撞到墙上造成的。
但以傅景行的做派,似乎也不至于暴力到这一步。
其实某些猜测,沈念安脑子里一直都有。
为什么鹿溪不躲去可以反锁得更牢固的洗手间,反而跑去能轻易就把门打开的阳台?
而且刚好就那么巧,阳台对面有监控,能把全部过程都录进去。
只是她没有任何证据来说服自己,何况以鹿溪平时的性格,也不太可能会做出那种事。
“那这几天发生的事,你都还记得吗?我是说,傅景行重生的过程里……他肯定是又重生了一次的,否则,不可能只是摔断腿。”
“记得。”鹿溪愣愣看着对面空旷的墙壁,“她好像已经没办法控制我了,更抹不掉我的记忆。”
“傅景行……”提到这里,她的眼神还是黯淡了下去,“在icu待了五天,没撑过去,我当时也以为……以为一切都不能重来了。”
“果然。”沈念安终于了然,长长地舒了口气。
“在拘留所里睡着,又在医院里醒来。从一个杀人犯,变成精神病。”
鹿溪依旧自嘲地笑着,“更可笑的是,知道他没死,知道他又活过来了,我居然是发自内心地高兴,不仅为我自己,也是……为他,我大概真是无药可救了。”
“因为你是人。”
鹿溪一愣,转过头看着她。
沈念安自顾自拿了根香蕉慢悠悠地往下剥:“又不是设置好程序的工具,随时听候指令,让干嘛就干嘛。
就算只是其它动物,也会有感情,以前那么爱,现在哪能说忘就忘一点反应也没有?何况那是跟你有关的一条人命,这不是很正常?”
鹿溪愣愣看着她,许久才咧开嘴角笑了笑。
“吃吗?”沈念安把剥了大半的香蕉递上去,“反正我是不信你还会继续跟他在一起,这样不就够了?其它的,也只是时间问题。”
鹿溪伸手接过香蕉:“谢谢。”
“应该是我谢你。”沈念安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伸了个懒腰。
“要不然我都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那个人呢,我可没你这么勇,上来就开大。”
“谁让我真的疯了呢?”鹿溪嗤笑,“是她一直在逼我,一直在想方设法控制我,要不是她逼得太狠,我也不会……”
说到这,她忽然疑惑地看着沈念安:“你见过她吗?”
沈念安摇头:“你见过?”
鹿溪也摇头:“只是有些好奇,她是什么样的人。”
“她是什么样的人,看她写的小说不就知道了?看看她笔下的你跟个脑残受虐狂……”
心直口快把话都说出来了,沈念安才反应过来赶紧停住。
“算了算了,说她干嘛?反正她应该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了,这个世界,我们自己做主了。”
“脑残……受虐狂……”鹿溪喃喃自语,满脸苦涩,“以前的我……”
“死了。”沈念安没好气地白她一眼,“那又不是你,死了更好,死了才会有新生。”
鹿溪静静看着她,许久才又朝她笑着重复了那两个字:“谢谢。”
“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沈念安夸张地抖了抖,“我可不喜欢矫情。”
说完直接站起身:“行了,反正咱俩之前一直都互相不待见,我也就不碍你眼了。
如果需要,顾羡安可以帮你找其他律师。不过正常情况,好像也没这个必要,你本来就是正当防卫,判决结果都能猜得到。”
“你真这样觉得?”
鹿溪定定看着她,忽然露出个怪异的笑容,“觉得我是正当防卫?”
沈念安一愣,之前的猜测瞬间有了答案。
但也只这么一瞬,鹿溪脸上那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就已消失。
从某种角度而言,那样的神情,那样的转变,反倒更像是又被作者附体了。
然而作者是不可能去故意伤害傅景行的。
鹿溪满脸自嘲:“其实我经纪人他不懂,我这招,应该叫……富贵险中求。”
沈念安静静看着她,沉默几秒忽地笑了笑:“是凤凰涅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