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夷重最后失魂落魄从大理寺离开了。
在他离去后,元颖走进了屋内。
“他活不久了。”
元颖笃定道。
秦夷重但凡还想保全秦家,他就必须死,而且,要死得恰如其分,主动用他的死来给殿下的声名铺路。
至于他愿不愿意?
这世上人都是不愿意死的,可有几个人能真正主宰自己的生死。
“最多也就是明日了。给傅遥光传个信儿,明日,让他去一趟户部吧。”
宣明曜低声道。
傅遥光此次来了皇都,获封正五品东台舍人。
这个官位,很微妙。
按理说,东台舍人这一官职应当分吏、户、礼、兵、刑、工六部,辅助圣上处理政务,并监察六部,纠弹官吏。
但圣上却未曾明说傅遥光合该分属哪一部。
原本该再奏议此事,可偏偏圣上受伤无法理政,前朝一应事务都交由太子监国。
傅遥光从明面上说,那是宣明曜从两江带回来的良才,自然是分属于景王一脉。
所以,有关傅遥光的折子,就这么被太子压了下来。
在外人看来,这是太子和景王姐弟争斗,但在宣明曜看来,傅遥光放在如今这个位子,才有更大的用处。
显然,傅遥光自己也悟透了这一点,这些时日也都是十分沉静,一直在大理寺中帮着宣明曜处理一些公务,并无半分心焦。
而如今,也终于到了宣明曜用他的时候了。
“是。傅大人想来等这一日也是等了许久了。”
元颖轻轻一笑。
所有人都不把她们放在眼中,但过了今日,他们就会知道,他们到底错得有多离谱。
深夜,丑时。
户部尚书凌砚正在自己新纳的一房妾室屋内睡得正沉,突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谁这么没规矩,大半夜的……”
一旁的女子被扰了清梦,娇声道。
但凌砚除了刚睁眼的时候人有些恍惚,很快便清醒了过来,一把挥开了旁边女子的藕臂,直接从床榻上坐起身。
“出什么事了?”
他手底下的人,不会这么没规矩大半夜来打扰自己。
除非,出了什么大事。
“大人,吏部尚书秦大人自缢身亡了。”
什么?
这一句话惊得凌砚只感觉自己后背上汗毛竖起,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怎么会?
秦夷重自缢身亡?
自己了解他,他最是惜命,也最会保命,怎么会选择自缢?
“大人,如今几位重臣都已经得到消息了,陛下派人来传话了,召您即刻入宫!”
吏部尚书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小官,如今骤然死了,肯定是要有个说法的。
也因此,即便现下是太子监国,出了此等大事,圣上也必须拖着伤势未愈的身子亲自处置。
“老爷……”
身后的妾室也察觉到了此时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喊道。
凌砚终于回过神来,无暇顾及爱妾,他立刻让人为其更衣,顶着月光,连夜入宫。
紫宸殿外,一众重臣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事,实在太突然了。
他们一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秦夷重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白日里他的女婿赵霖被景王的人强行提去大理寺的事?
可也不至于啊。
秦夷重当时不是气势汹汹去要人了吗?
虽然最后人没要到,但是从大理寺离开的时候,人也没瞧出什么异样。
怎么短短几个时辰后就死了呢?
众人各怀心思入殿,而后,眼神不约而同放在了殿内那道跪在那里却依旧腰背挺直的身影上。
景王殿下。
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太子如今和礼王也都跪于阶下。
太子神色有些郁郁。
毕竟是在他刚监国之时就出了此等大事,他难免会担心影响到圣上和朝臣对他能力的看法。
不过,虽然情绪不好,但太子好歹还维持在一个比较沉稳的状态中,并无什么失态之举。
可一旁的礼王就没那么平静了。
他双目通红,恶狠狠看向一旁的景王,只恨不能将其生吃了一般。
见殿内情况如此复杂,一众大臣忙屈膝跪下,口称万岁,头一个比一个埋得低。
龙椅上,圣上微微蜷着身子。
如今正值秋日,虽有秋风渐起,但并算不得多么寒凉。
一众急匆匆进宫的重臣脸上甚至都有额汗冒出。
可紫宸殿内却已经烧起了地龙,甚至圣上身上还披着一件墨狐皮的外氅,仿若转瞬进了冬日一般。
“咳咳。”
圣上低低咳嗽了几声,看着底下跪成一片的大臣和几乎要扑上去厮打长姐的宣元辰。
他长叹一口气。
“朕真是养个伤都不得安生。”
此时的圣上还浑然不知,他不得安生的时日,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