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和秦尚书所说的,只有赵霖之事。至于刚刚礼王所说的蛮横无状,不讲证据,威逼官员,请恕儿臣不敢也不愿担此罪名。儿臣让人前去提审赵霖,乃是在证据确凿下将嫌犯提审归案。相关证物和证词,儿臣都可立刻让人从大理寺取来以证清白。此案本就归属大理寺,儿臣如今更受命协理吏部、刑部、户部三部的政务,无论从哪一条来说,在人证物证齐全的情况下,以亲王玺印去吏部提人,都是合情合理的。至于秦尚书为何选择回府自尽……”
宣明曜冷笑一声,抬眸看向上首的圣上。
“父皇,大理寺正在连夜提审赵霖,想来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招供。起初儿臣只以为秦尚书是看在姻亲的面子上力保赵霖,并未和乡试舞弊一案有多么大牵扯。但如今看来,事情怕是比儿臣想得还要复杂。也或许,赵霖所牵扯的,并不止一桩舞弊案。”
此话一出,殿内所有人的精神都提了起来。
的确,一桩舞弊案不至于把秦夷重逼到这个地步。
毕竟,秦夷重选定赵霖为秦府女婿,那是科举放榜之后的事,科举未曾放榜之前,以赵霖的家世和功名,根本就不值得入堂堂吏部尚书的眼。
别说什么乡试头名,身为吏部尚书,秦夷重便是状元郎都见过不知多少个了。
且就算之后秦夷重为了保下自己的女婿,做了什么包庇舞弊甚至帮忙销毁罪证之事,那也不值当他如此冲动。
这罪,虽然严重,但也不到那般严重。
他好歹还是大皇子的舅父,圣上为了大皇子考量,也总会给几分颜面留住他的性命。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可他偏偏选择了最惨烈的一条路。
官员自尽,还是堂堂一部尚书,这件事必然会在皇都掀起轩然大波。
圣上也必然会因此动怒,甚至因此牵连到礼王殿下都是有可能的。
秦夷重是个聪明人。
他肯定会考虑到自己自尽的后果。
既然这么做,便说明在他目前的选择中,死是最好的选择。
那他牵扯的事,可就重了啊。
几位大臣互相隐秘交换了下眼神,心中都有了些思量。
“不,不会的。秦尚书一直对父皇对大雍忠心耿耿,在吏部多年更是从无错处,他不会的!”
宣元辰虽然刚刚被自己的父皇重伤,此时身心俱疲几乎跪立不稳,但听到宣明曜的话后,他还是下意识维护秦夷重。
只是被刚刚圣上的怒火所震慑,他没了一开始的冲动,只反复重复着不会的。
可宣元辰的心里,也开始渐渐不安。
难道,舅父真的做了什么错事,眼看瞒不下去了才选择自尽吗?
“赵霖。”
圣上轻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而后抬眸看向刚刚从殿外回来的江寅。
“既然这个赵霖如此重要,那直接让太平司去大理寺提人吧。这件事,正式归属太平司。”
众臣心中都有了数。
看来圣上是准备认真彻查了,心腹的太平司都都用了起来。
而宣明曜则是冷静道。
“是,只是儿臣有一事不明。赵霖乃是宛陵乡试舞弊案中的疑犯,也是如今线索上的关键一环。儿臣敢问,若是赵霖被转去太平司,后续舞弊一案中的调查该当如何?”
案子查了一半,疑犯没了,后续缺失了这重要一环,可能也无法继续查下去,那该如何?
这可是她接手的第一桩差事,总不能不了了之。
更何况,如今乡试马上便要开始,全天下学子还在等着这舞弊一案的结果呢。
她必须要圣上给她一个明确的态度。
圣上揉了揉眉心,沉声道。
“朕允你和太平司协同查理,舞弊一案的相关证据证词,你可随时前往太平司提用。乡试在即,舞弊一案务必要给天下学子们一个交代。”
太平司是他手底下的绝对心腹力量,他倒并不担心宣明曜能够轻易渗透进太平司。
她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给的。
她还没那个能力能够挣脱自己的掌控。
“是,儿臣遵旨。”
宣明曜规矩叩头谢恩,而后不再言语,似乎没了任何意见。
倒是太子见状面有不满之色,似乎是想开口说些什么。
圣上知晓太子对宣明曜的意见,也知道他若开口必是反对,见状立刻道。
“好了,时辰不早了,诸位先回去吧。秦夷重的事,朕会交由太平司全权审查,至于吏部这段时日的差事,便由其余五部尚书协理景王暂时统辖,乡试在即,吏部的事还要诸位爱卿多多费心。待乡试一事结束,再议吏部尚书一职。”
此时并不是安排新的吏部尚书的时机。
乡试马上就要开始,虽说大多是由地方府衙负责乡试统辖取录一事,可最终的大名单还是汇总到吏部,由吏部统一核准无误后授以功名。
对于吏部来说,这也是一项劳心劳力的大工程。
若是此时贸然更换吏部尚书,极容易对接下来的吏部公务产生极大影响。
从别部拨派或是委任皇亲心腹,一来对吏部事务陌生,一时半会儿极难适应。二来乡试一事接踵而至,极容易应接不暇,出了差错。
而若是从吏部中提拔,一则目前没有合适的人选,二则如今关口,新官上任总是易让吏部旧人旁生心思。
所以,圣上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做出了决定。
暂不安排新的吏部尚书,待乡试一事过去后再行裁断。
当然,他也没指望这期间宣明曜代掌吏部能做出多大功绩。
毕竟她手上还有舞弊一案要查,这案子也是迫在眉睫必须要有结果,好给天下读书人一个交代。
相比起来,她大半的心力,肯定是放在舞弊一案上。
而且吏部的事务也是错综复杂,哪里是她一个初入朝堂的女儿家能够应付得来的。
所以,圣上毫不担心宣明曜能在短短一月内全面接管了吏部并做出一番成绩。
她更像是一个珍贵无比的印玺,放在那儿,象征自己看重吏部,同时让吏部也不至于群龙无首罢了。
但印玺,必须得握在人的手中才有价值。
能握这玺印的人,唯有他。
“是,儿臣遵旨。”
宣明曜再度跪恩领旨。
只是,在头叩倒在金砖上之时,宣明曜的嘴角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父皇,你还真是好骗,居然就这么顺利地把吏部给了儿臣。
您放心,儿臣必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一定好好统辖吏部诸事。
哦,对了,还有太平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