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太妃。”
宣明曜让裴九安留在了院落门口,自己孤身走了进去。
静太妃仿若看到老友来一般,淡淡点了点头。
“坐吧。”
这处院落其实打理得倒也算古朴雅致,毕竟即便是修行,她到底是大雍的太妃,皇家为了面上好看也不会太过薄待于她。
伺候的婢女都被打发了出去,如今这院里,只有她们二人。
静太妃身旁,有一个不过两三丈左右的小池塘,占据了这院子小半的地方。
里头还养着小百条锦鲤,大抵是刚刚喂过食儿,锦鲤都胖嘟嘟浮在水面上,憨到几乎快要游不动了。
“那是阿悫那孩子之前为我寻来的,原本这院子空荡荡的,他带着一群人硬是给我挖开了个池塘,还弄来了这么些锦鲤。如今在那池子里已经养了小十年了,越养越多,都快装不下了。”
说到阿悫,她脸上原本有些死气沉沉的神态都生动了起来。
阿悫,这是永安王宣铎的乳名。
“这鱼养得很好。”
宣明曜只淡淡点评了一句。
静太妃将视线从池塘上收回,落到了面前这人的脸上。
这张脸……
即便她之前并未见过宣明曜,也能迅速判断出她的身份。
因为,她和陈皇后长得的确像。
不过比起陈皇后的端庄温婉,她大约是在前朝走动的缘故,身上更有一股寻常女子身上少见的一股随性洒脱。
“你可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小姑娘了。”
静太妃面无表情地感叹道。
当年她也是在后宫争斗中走出来的,彼时她不过是个刚入宫的新人,宫中上有权势煊赫的几位高位妃子,下有美貌才学都远胜于她的同批入宫的新晋妃嫔。
她能够安稳活到新朝,还有子嗣傍身,静太妃一直是骄傲于自己的聪明才智的。
没想到,临到老了,败给了一个小姑娘。
她虽然在这皇观中,可也听过许多关于景王的事迹。
一介女子之身坐到了亲王之位上,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若她只是个局外人,定也会对此女称赞不已。
可偏偏,她是那个狗皇帝的女儿,是太子的同胞姐姐。
在宣明曜进入这院落的那一瞬,她就知道为何今日太平司的人来了。
自己在宫中所做的那些手脚,还是暴露了啊。
虽然一开始就没有对成功抱有多大期望,但当真的确认谋划失败的那一刻,静太妃想,她的心中还是有些不甘的。
太子,可真是有个好姐姐啊。
已然动用了宫中安插最深的暗桩,都没能要了太子的性命,没能重创宣钧,让他痛失储君,这让静太妃如何不恨?
“为何要对太子下手?”
静太妃的确和宣巍有勾连,这点上,宣明曜并没有捏造证据。
但是,所谓的名册泄露一事的确和他们全无关联,刑澍刚刚坐上掌司使的位置,只要顺利的话,很有可能取代晋赟成为新的太平司大阁领。
只要宣巍不傻,他就该知道,在这个时候,刑澍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否则,极容易被人拿住把柄,前功尽弃。
名册是自己安排泄露的,当然锅是甩给了宣巍他们,而在晋赟权衡利弊选择隐瞒了部分“真相”上报后,最终,承担这一切代价的,是静太妃。
这也是宣明曜的目的。
她要静太妃的命。
因为,她动到了宣元景的头上,彻底触碰了宣明曜的底线。
她怎能留她性命?
下药暗害,这太过简单也太便宜了她。
宣明曜就是要过了明路要她性命,送她去地底和宣铎团聚。
冤有头债有主,杀宣铎的是当今圣上,她该报复也该对准龙椅上那个人,为何要是元景。
若不是自己在皇宫内留的人手足够,加上在离宫之前,她特意将周绮安所研制的可辨识毒药的药囊,私下给凤仪宫和承庆殿都送了些去。
并且,特意叮嘱宫中留下的人手要看紧了皇后和太子处。
那说不准,自己从两江回来,得知的便要是元景薨殂的噩耗了。
谁能想到,静太妃居然在承庆殿还安插了人手进去。
而且,居然是承庆殿的二等宫女,是明夏的副手,在承庆殿内也是极为得脸的存在了。
一个离宫已然十几载的先帝妃嫔,居然还能在太子宫中有人手,而且瞒过了陈皇后的层层筛查。
要知道,能留在承庆殿和永宁殿伺候的人,陈皇后几乎将其祖上三代都查了个干净,生怕自己的两个孩子出事。
可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
当然,静太妃身上最可怕的,是她的隐忍。
宣铎死了已经好几年了,她没在宣铎死之后立刻动手,反而是蛰伏等了几年,等到所有人都几乎忘了她的存在后,才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还差一点就让她成功了。
那慢性毒药,宣元景已经喝了两日了,若不是发现得早,连喝上十日,便是周绮安也根本无力回天。
“自然是恨啊。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当年那个贱人在宝净堂时,是陈持盈特意松了看管,才让阿悫有和那个贱人接触的机会吧?她是故意的!是她害了我的阿悫,是她和宣钧夫妻二人一同害了我的阿悫!他们让我失去了儿子,我自然也要让他们尝尝失去骨肉之痛!”
静太妃一把将面前的茶盏拂开,滚烫的茶水溅落在她的裙摆,她也根本毫不在意。
她仿若一只厉鬼,眼神凄厉地望着宣明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