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元辰此时正在用晚膳。
他嫌弃原本那间暖棚如今挤进去了太多病人,吵吵闹闹又一股子血腥气,所以让人在一旁重新搭了一个更为精致一些的暖棚,里头放足了炭火,又让人去皇都内的酒楼置办了膳食,此时,他正在暖棚内用着晚膳。
当然,宣元辰也知道他若是做得太过明显总会惹人诟病,便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建这处暖棚,是为了照顾救出来的孩童。
毕竟那间大暖棚里头如今人太多了。
为此,宣元辰还特意让人挪了几个年幼的婴孩到自己的暖棚中来做做样子。
又让人从周围的民户家中找了几个老妇人帮忙看顾孩子,免得那些孩子太过吵闹惹人心烦。
这些人都已经提前给了钱封口,自然不会将帐内的情况在外头乱说。
如今宣明曜等都忙着现场救人,根本无人理会宣元辰的举动。
一时间倒也让他蒙骗了一些人,不少围观救援的百姓还以为这位礼王是个多么亲善的人儿。
他们浑然不知,暖棚内,以屏风为界,宣元辰坐在铺了银鼠皮的凳子上,正用着暖身的人参鸡汤。
而屏风另一边,几个老妇人有些惶恐地拍打哄着孩子,生怕他们啼哭出声让贵人生气。
毕竟刚刚那位贵人的侍从已经过来警告她们了。
若是再哄不住孩子,便弄些安神的汤药给孩子喝下。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能用安神药呢?
她们只能拼命抱着孩子哄,心里也早没了刚刚拿钱过来的喜悦,只觉战战兢兢。
“外头还没结束吗?”
宣元辰有些不耐地看向帐外。
都已经亥时了,难道要通宵不成?绞车不是都已经调来了,怎么还这么慢?
他不是没想过在外头指挥救援赚些名声,毕竟这也是千载难逢的在百姓面前立威名的好机会。
可顶着这道鞭痕,宣元辰是的确不想让更多人见到他狼狈的一面了。
虽说可以抹黑宣明曜的名声,可难道自己被一个女人打了就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另一方面,徐顺这个京兆尹似乎也并不太给宣元辰面子。
一开始宣元辰还顶着伤势在外头“指挥”了一阵子,但徐顺处处反驳他的指挥。
一会儿说这里不对,一会儿说那里不好,丝毫不给他这个亲王脸面,加上宣明曜又是一副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霸道做派。
宣元辰在外头努力了一会儿,却根本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突破口,加之外头实在是冷得让人难受,便只好回到暖棚内休息。
他安慰自己,便是宣明曜做得再好,也根本弥补不了因为她“疏忽”造成的损失。
这些人命总是真的。
虽说这件事最后造成的结果和他的初衷有一定出入,他一开始也并没想会死这么多人。
但无论如何,宣明曜这次是彻底逃不掉了。
父皇仁慈,总不会要了她的性命,但她的亲王之位是别想保全了。
正好她也到了及笄的年岁,三月之时四国使臣将抵达皇都,听闻此次为了同大雍互通商路,极有可能商谈和亲一事。
将她嫁往这四国中任何一国,也算她这个公主发挥了最后一点作用了。
宣元辰的唇角露出一抹志得意满的笑,似乎对宣明曜未来的结局已经稳操胜券了。
“刚刚去问过了,听闻已经到了尾声了。只是殿下,属下看着太平司的人一直在现场搜查,您要不要去和晋大阁领……”
顾忌着屏风那边还有人,属下的话并未说得十分明白,但宣元辰还是瞬间明白了。
他是怕太平司的人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到时候给了宣明曜翻盘的机会。
微微摇了摇头,宣元辰轻蔑一笑。
他根本不畏惧这些。
且不说他动的手本就隐蔽,造成如今这般情形,想来也是老天爷襄助,想要自己彻底将宣明曜踩在脚下。
就算太平司的人真的发现了什么或者猜到了什么。
他想,父皇也绝不会真的处置自己。
自己如今这般做,是顺了父皇的意,父皇应该是再满意不过才是,如何会处置自己?
父皇永远不会允许一个孩子太过出色,有来有往,方才是平衡之道。
这半年光景,宣明曜实在是太过出头了,合该被打压一下气焰了。
想到那人跟自己说的话,宣元辰心中更加笃定。
他没做错。
此事之后,他原本在朝堂之上的劣势将彻底扭转。
失去舅父带来的影响,也将慢慢被消弭。
到时候再找个家世强大的妻族,他原本的不足就将彻底被补上了。
宣元辰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突然,一旁的门帘被人一把掀开,风雪瞬间灌入帐内,刺骨的寒凉冲淡了帐内的热气,也让宣元辰被这寒气激得连眼都有些睁不开。
还没等宣元辰开口训斥这莽撞之人,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来人,将礼王拿下。”
谁敢?!
自己是亲王,谁竟敢如此嚣张?!
宣元辰皱眉努力望向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