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陛下严惩景王,为辰儿做主,更为恩济庄内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们做主啊!景王身为陛下的长女,对亲弟弟下手,不友爱手足,更不把皇家颜面放在眼中。辰儿是受陛下令前往恩济庄与其一同调查此次灾情,她却能够不顾圣命对其出手,其不敬君父之心已然是昭然若揭了!而身为亲王,因她的疏忽怠职,导致那么多无辜百姓惨死,更于皇家声名有损。这样的人,怎堪继续留在朝堂之上?!”
秦婕妤一心想要让陛下废弃掉宣明曜的亲王之位,想要借此将宣明曜的身份重新变回乐安公主。
身为公主,她所能依靠的只有圣上和皇后。
但被废弃亲王之位,便代表着圣上的放弃,而皇后那边儿早就因为太子和她疏远了,二人之间母女之情不复从前。
至于太子?
前朝后宫之上谁人不知太子和景王不睦这件事。
到时候,没了父母庇护和同胞兄弟的撑腰,这宣明曜的凄惨下场,可就可想而知了。
秦婕妤心中满是对宣明曜的怨恨,却浑然未曾发觉,上首的陛下神色愈发阴沉了下来。
圣上可不觉得秦婕妤是因为过度担心宣元辰以致胡言乱语。
他也不相信秦婕妤是真的蠢笨所以才毫无顾忌说出这些话。
她想要做什么?
圣上的手指不自觉轻轻叩击着面前的书案。
一个身在后宫却消息如此灵通之人,难道真会像她所表现出的那般单纯直接吗?
她如今说的这番话,看似愚蠢僭越到了极致,但背后是否另有图谋呢?
毕竟,宣元辰在恩济庄一事上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粗糙拙笨,而秦婕妤如今夜跪紫宸殿的行为也是不遑多让。
难道母子二人真能蠢到如此程度?
不可能!
这宫里哪有真的痴傻单纯之人。
当年他便是以为纪容卿单纯,结果在她身上栽了最大的一个跟头,更是差点儿连江山都赔了进去。
如今自己的身子成了这般模样,皇嗣凋零,也和这个贱人脱不开关系。
有纪容卿做例,圣上不由多想几分。
宣明曜垂眸无声地冷笑了一下。
只见她那位父皇沉思的模样,她便能大致猜到此刻他在想些什么。
多疑,已经是写进了他骨子里的东西了。
不过,多疑才好。
如此才不枉费自己动用了从静太妃那儿得到的几枚棋子,让秦婕妤这个最是冲动易怒之人,先所有后宫中人一步得知了宣元辰受伤的消息。
华阳殿内焦急的等待。
自称是礼王宫里伺候的前来传信儿的小内侍。
语焉不详的传话。
这一切因素叠加起来,让秦婕妤来不及细想究竟,便急匆匆赶来了紫宸殿。
而她到紫宸殿的那一刻,便彻底踏入了一个专门为她而设的圈套中。
她根本逃不开了。
“景王,你如何说?”
圣上并没有接下秦婕妤的话,反而是将问题扔给了一旁的宣明曜。
而宣明曜平静抬头望向圣上,眼中虽略有愧疚,但更多的是坚定之色。
“对礼王动手这件事,儿臣认。今日恩济庄哀嚎之声遍地,二百多条人命陨落,其中许多还是都没学会走路的孩子,而礼王先是在救援之事上多加阻拦,不光耽搁了伤者救治,更让是让周围的百姓心寒,进而对父皇的明君之望有碍。儿臣身为长姐,自然不得不管教约束一二。”
“管教约束?!”
秦婕妤听到这话差点儿没蹦起来。
“你将人伤成那般模样,这叫管教约束吗?依着景王的话,辰儿此次留了性命,倒还是你手下留情了?”
她怎能如此红口白牙地胡说八道。
“自然是手下留情了。”
宣明曜终于舍得给秦婕妤一个眼神了,只是那个眼神里,满是讥讽和嘲弄。
“他为了构陷长姐,争权夺利,不惜对无辜之人下手,制造了这场轰动朝野的恩济庄惨案,致使二百三十二人惨死,幸存下来的不足百人。且便是活了下来,却也是断了手脚,受了重伤,日后不能如常人一般行走生活。他视百姓民生于无物,视父皇千古圣名于无物,视大雍江山于无物。这样一个不忠不孝不悌不敬之人,留他一条性命,不是因为本王仁慈,而是因为这一切需得等父皇圣令亲裁,好告慰这二百三十二条无辜之人的亡灵。”
“你胡说,辰儿怎会如此?!陛下,景王这是构陷之言,还请陛下明察啊!”
这一连串的信息几乎将秦婕妤给砸懵了,可宣明曜的攻势还未结束。
“秦婕妤既然在父皇面前告本王一状,要求父皇严惩本王。那今日,本王也要告秦婕妤一状了。”
宣明曜转头看向上首的陛下,而后深深叩首。
“父皇,秦婕妤身为礼王的母妃,却未曾好好约束养赡礼王,致使其犯下如此罪孽,此为一错。父皇圣体未愈,正该是好好休养之时,秦婕妤身为宫妃,却不曾顾惜父皇龙体,一意孤行跪在紫宸殿外求情,致使父皇为此忧思烦虑,有碍圣体康健,此为二错。如今已然是各宫宫门下钥之时,无父皇圣谕和母后凤旨,各宫妃嫔不得随意走动。秦婕妤却不顾宫规前来紫宸殿,此为三错。这三条罪状,哪一条都不算冤屈了秦婕妤,还请父皇严惩,以正宫闱!”
秦婕妤这下是彻底懵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宣明曜居然转头把脏水朝着自己泼了过来,还给自己罗织了三条罪名。
这三条罪名不管是哪一条,只要落到自己头上,那可都是担待不起的大罪啊。
而偏偏这时,圣上开口了。
“景王说的,倒也不无道理。秦婕妤,你今日来得倒是够早,前脚礼王抬到了偏殿去,后脚你便到了紫宸殿。朕竟是不知,你身在后宫,竟是耳聪目明到了如此程度?”
听到这儿,秦婕妤的身子一软。
陛下这是怀疑她窥探紫宸殿吗?
但她很快立刻跪直了身子,声音虽然依旧带着哭腔,却是不敢再做哭求之态,而是恭顺了许多。
“陛下明察啊,臣妾哪有这般的心思?!今日臣妾漏夜前来,那也是辰儿身边伺候的人挂心,所以回宫后给臣妾宫中传了信儿,臣妾得知此事,一时担忧才如此的啊。臣妾只是担忧辰儿,并无任何不敬不恭之心!”
秦婕妤不知,她这番紧张到有些语无伦次的解释,却是彻底绝了她最后一条路。
一旁的晋赟也是缓缓摇了摇头。
这宫中,蠢人有时候真的是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