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
马背上的裴九安一挥手,整支车队顿时停了下来。
马车的窗扇也被推开,江寅皱眉望着来人。
“燕山行宫出了何事?”
“礼王,不,不是,庶人宣元辰刚刚暴毙身亡了!”
来人不敢声张这等大消息,只能极小声低语道。
但这,也足够裴九安和江寅两人听清了。
江寅的脸上浮现一抹震惊之色。
他抬头和裴九安对视一眼,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命那小内侍上了马车回话。
车门刚一关好,江寅立刻低声问道。
“到底发生了何事?不是才刚送到一个时辰吗?怎么就出事了?”
那前来报信的小内侍已经快吓哭了,抽噎着将行宫内发生的一切说给面前的两位大人听。
入夜。
紫宸殿内。
圣上皱眉放下手中的书卷,望向一旁的龙盘香钟。
“已经快到宫门下钥的时辰了,江寅和裴卿还没回宫吗?”
不应该啊。
燕山行宫离着又不是多远,按理说早该回来了。
难道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一旁正在调香的桑月见听见圣上的话,也是抬眸望向了今日当值的内侍。
“汪慎,你派个人去宫门口瞧瞧去。这个时辰了,也是该回来了。”
“是,贵妃娘娘。”
汪慎都没等圣上的话,便立刻应了下来。
这些时日宸贵妃几乎成了紫宸殿的半个主子,他们这些在紫宸殿伺候的奴才也都瞧清楚了,只要不是事涉朝政的大事,陛下都是随着贵妃娘娘来的。
所以,他们自然是小心伺候着这位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宠妃。
只是,汪慎的脚步刚一挪动,外头便传来了江寅气喘吁吁的声音。
“小臣江寅,有要紧事回禀陛下。”
圣上的眉头不自觉紧皱起来。
江寅最是沉稳,在他身边伺候这么多年甚少有过这般急促的语气。
除了——
当初他来报宝净堂噩耗的那一遭。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圣上低声道,“传他进来。”
见圣上气息稍稍粗重了一些,桑月见默默放下手中的香匙,起身走到圣上身旁。
只见面前这个男人面色依旧平静无波,可手却不自觉攥紧了桌上的串珠。
轻轻用自己的手代替了那串串珠,桑月见盈盈浅笑,眸中满是温柔的安抚。
“不会有事的,陛下。”
有自己心爱的解语花软言温语相伴,圣上瞧着心绪的确平静了些。
可这点平静,在江寅进殿回话的时候全都化作了乌有。
“你说什么?!”
圣上下意识松开了桑月见的手,不自觉站起身走下了玉阶,走到了江寅的身前,想要更清楚地听一遍他在说什么。
江寅眼眶通红,脸上满是哀痛之色。
“陛下节哀啊。燕山行宫那边传来消息,庶人宣元辰在喝了药后,突然呕血不止,医师还没赶到,人便已经没了气息,暴毙而亡!”
暴毙?
宣元辰?
圣上只觉这几个字怎么都拼凑不出一句能让他接受的话。
身形晃动了数下,圣上只觉仿若有人捂住了他的口鼻一般,根本无法呼吸,而且那股让人恼火的头痛欲裂之感又袭来了。
“陛下!”
桑月见上前几步扶住他摇晃的身子,而后立刻对一旁的汪慎道,“快去传御医。”
“不用!”
汪慎还没回话,圣上却直接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陛下,您身子不适,该传御医来瞧一瞧啊。”
圣上握住桑月见的手,努力让自己的身子保持平稳,剧烈的头痛之感让他在这种近乎噩梦一般的混沌中反倒保持了一份格外的清醒。
“朕无碍,不必传御医,反倒闹得后宫不宁,前朝不安。”
不过是头风之症,要不了命,不过是折磨罢了。
“陛下,小臣知道您哀痛至极,可您也要保重圣体啊!”
江寅眼眶含泪哀泣道。
“怎会如此?不是才送去行宫吗?喝的什么药?尸体呢?人呢?!行宫的那帮奴才是怎么伺候的?!”
圣上的每一个字都是怒吼出来的,说到最后几个字,已然是气竭声嘶的状态。
他是放弃了宣元辰。
可这不代表他能够如此平静接受宣元辰的死。
他只有四个儿子,这一辈子也只能有这四个儿子了。
不管他是否能力出众,最起码,他都是希望其能好好活着的。
而且,宣元辰在被送往燕山行宫的第一日就暴毙身亡,这会激起多大的流言蜚语,前朝和民间会怎样揣测他这个君父?
他们会说,是自己逼死了宣元辰,逼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就算事情查明宣元辰是为人所害亦或是服毒自尽,自己身上的污点也都洗不清了。
因为,宣元辰死在被自己废黜王位后,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如何死的,为什么死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死了,死在了离开皇宫的第一日。
杀子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将一直跟随着自己。
即便自己让所有史官抹去这段过往,可那些野史,那些文人墨客的笔杆子,他们不会放过自己。
自己想要的贤君英主之名,似乎,已经是再不可得了。
是谁?!
到底是谁?!
圣上一把推开了扶着他的桑月见,朝着江寅怒吼道。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