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朕说清楚!”
“是!是!陛下。”
林川忙不迭回道。
“按照规矩,燕山行宫内的一应物件儿都是宫中每三月拨派一次的。缺什么,拨什么。药罐这种东西并不是常用物件儿,加之行宫内的人不多,这种东西之前一直在库房中堆放着许多。昨日,宣巍院中伺候的宫女儿来库房中取走了这紫砂药罐,这本没什么,库房中还有其他药罐可用。但好巧不巧,新来的小内侍干活儿不利索,去取这药罐的时候,将库房中整整两排架子全都给不小心带倒了,一应瓷器物件儿都砸了精光,其中也包括所有的药罐。”
“这东西本不紧缺,但很快行宫便接到了宫里的旨意,说大皇子明日便到,而这药方和药材没多久便也送来了。小臣便立刻派人去库房准备大皇子院中的一应东西,其他都好说,偏偏,就缺了这个药罐儿。”
“小臣本想先去行宫外寻个回来顶上,但宣巍处的宫女很快又将那个药罐儿送了回来,说自家主子不用了。小臣,小臣看那罐子是崭新的,便也没再仔细检查,直接让人送去了大皇子的院中。是小臣失职之过,是小臣的错,请陛下责罚!”
林川边说边甩着自己耳光,不过片刻便将自己的脸扇得通红。
“真是够巧的。”
圣上的声音几乎已经能够凝结出冰渣了。
昨日自己便已经下旨废黜了宣元辰,燕山行宫离着不远,按理说快马加鞭传信也是能够知道的。
但,宣巍可是被圈禁在那儿的,他根本无法和外界有任何消息交流。
若是巧合,自己定然是不信的。
怎么就好巧不巧换回去了一个有问题的药罐?
要说是宫里之前送去的便有问题,那就更不可能了。
那得多神机妙算之人,才能预先判知自己要废黜掉宣元辰这件事,而后提前将药罐送往行宫,又那么恰巧地让这药罐去宣巍手中转了一圈,最后精准地送到宣元辰的院中。
若真有这般本领,那何必躲在背后算计?
自己的江山怕是都要被他算到手了。
至于那药罐是不是为了谋害宣巍的?圣上直接便在心中否决了这个猜测。
宣巍如今已经是个没有价值的人,害他,还用不上这般费心的手段。
说句直白的话。
失去誉王身份这么多年的他,已经不值得这般心思了。
可若不是巧合,那这宣巍图谋什么?
害死一位皇子,对他有什么好处?
还有,这有问题的药材也是他动的手脚?
那他可真了不得了。
手居然已经伸进了宫里。
还能如此消息敏捷,连雍字令的事也能知晓。
繁杂的信息在圣上的脑子中翻涌,头疼的症状越发明显,这疼痛也让他的心绪越发浮躁难安。
这件事,不是他在这里想便有答案的。
宣元辰死了,可他的死必须更有价值一些。
最起码,他不能“死”在这时候,更不能是这般对自己不利的死因。
“江寅,你秘密去一趟太平司,让晋赟全权调查此事,不可走漏了任何风声。今夜之事,对外只说行宫内宣元辰病重,宫苑掌事回宫禀报。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不妥。”
宣元辰的死,能拖一日是一日。
江寅立刻道。
“陛下放心,行宫急报之事,只有小臣和裴指挥使知晓,千牛卫其他人虽然驻守行宫,但并不知晓其中内情,绝不会走漏风声。”
圣上的心情总算宽舒了片刻,但紧接着他又吩咐道。
“周绮安,你连夜随太平司的人手前往行宫一趟,好好配合调查此事。”
宣元辰已死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如今太医署内只有成安和周绮安两人知晓此事,成安是伺候他脉案的,不能随意离开皇都,容易引人注目。
那最合适的便是周绮安了。
她是明月奴的人,而明月奴在这件事中,目前来看是并无什么嫌疑的。
倒是那幕后凶手,似乎很是想把脏水往明月奴身上泼。
如今自己用她的人,倒也算放心。
而周绮安听到此话,立刻心领神会。
“是,微臣这几日身子抱恙,这便回去跟太医令告假几日。”
算个上道的。
圣上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只是,在看到战战兢兢爬起身的林川时,圣上漫不经心道。
“至于林川你,便不必回行宫去了。晋赟会在太平司给你安排个好去处。”
啊!
林川刚站起来的身子又瞬间软了下去。
太平司那种地方,即便他远在燕山行宫也是听过其威名的。
那里能有什么好去处?
而且……
林川的眼神里闪过惴惴不安之色。
他手上可不干净。
进了太平司,他可不敢保证自己能挺过那些传言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刑罚。
而一旦不慎说出什么,便是没有大皇子的事,自己的小命怕是也不保了。
可事情已经到了如此田地,林川也清楚地知道,他根本没什么求饶的余地了。
“是,小臣谢主隆恩。”
即便知道命运如何,林川也只能恭谦地跪下叩头谢恩。
然后,被一旁的江寅半搀扶半钳制地拉了出去。
殿内如今只剩下了帝妃二人。
圣上终于也不再遮掩自己的头痛难耐,他示意桑月见去将他这些时日服用的止痛药丸拿来,吞服下三颗后,圣上无力将头靠在桑月见腰腹处,感受着那双葇胰轻轻在他额角处按压的舒缓力道。
“月见,朕没了一个儿子。”
良久后,他的声音仿若一道虚无缥缈的云烟一般在殿内响起。
还不等桑月见说几句安慰的话,圣上的下一句话让她直接僵在了原地。
“朕必须再有一位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