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行宫内。
晋赟的动作可谓是雷厉风行,本来整个行宫都已经被层层围住,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如今太平司的人手接过了千牛卫的驻守之责,更是将行宫内外围得是密不透风。
宣巍昨日开始便察觉到了不对,行宫内外突然开始戒严,之前能够往外传递消息的通路全都被截断,连林川也不知所踪。
在打听到宣元辰的死讯后,他本来心放下了一半,以为这一切的不寻常都是因此而起,甚至心中暗暗还得意了几分。
宣钧就算如今身为天子,也终是有不如意之处。膝下只有四个皇子不说,如今还折了一个,哪里比得上自己子嗣繁茂。
可这份得意,在他院中的人也被一一带去调查开始,便已然消失殆尽了。
太平司的人,他可太熟悉了。
虽说几十年过去,太平司的人早已换了不知多少波,可太平司的官服却始终未换。
当年,也是一波穿着如此官服的人带走了自己,更从自己的王府中搜出了所谓和丽充媛私通的证据,坐实了自己的罪名。
几十年后,他们居然又来了。
宣巍心中开始惴惴不安。
这次,又出了什么事?
难道,又有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还是自己同皇都有往来一事被宣钧发现了?
一切的忐忑忧惧,在见到晋赟的那一刻,全都尘埃落定。
他可太熟悉这张面孔了。
为了让刑澍压过他,这几年里,他没少根据情报中的信息研究晋赟的一举一动,妄图找到他的漏洞,将其拉下大阁领的位置。。
如今晋赟出现在他面前,宣巍知道,绝对出事了。
否则,太平司的大阁领绝不会亲自来见他这样一个被废的庶人。
宣巍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晋赟将其他人屏退。
如今,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你应当对我很熟悉吧。”
晋赟随意给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有些戏谑地看向上首笔直端坐着,直到此时此地还要保持自己所谓王孙贵族仪容的宣巍。
他已经不是禹王几十年了,却依旧固执地穿着和亲王服制类似的袍服。
只是细看,却能发现许多不同。
比如亲王的王袍之上当绣五爪龙补,而宣巍的衣服上却并非龙,而是蟒。
他早就没了穿五爪王袍的资格,只能以此代替。
他固执地维持着昔日的体面,却依旧在细节处透露出自己的捉襟见肘。
这就是宣巍,一个沉溺在昔日中不愿醒来的人。
宣巍并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观察着晋赟,想要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可以分析的蛛丝马迹。
但晋赟的下一句话,将他所有的思绪和算计都彻底打乱了。
“怎么不说话?对我不熟悉?那我换个说法。刑澍,你总熟悉了吧?”
绝望地闭上双眼,宣巍心中扼腕。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刑澍这个废物。
自己花费了那么多功夫将其送进了太平司,更是殚精竭虑为其筹谋,想要让他一举成为太平司实质意义上的第一人。
明明晋赟都已经失了陛下的信任,明明他已经爬到了掌司使的位置,却依旧是功亏一篑!
如今,自己的所有谋算全都付诸流水不说,宣巍想,圣上此次怕也是不会留着他的性命了。
他最是了解帝王的无情。
无论曾经多么抬举你,看重你,只要察觉到你在觊觎他的东西,他们立刻就可以毫不留情地将你打落云端。
曾经的皇兄如此。
如今的宣钧自然也是如此。
只是,他也有些不解,自己到底是何处露出了端倪?
他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隐忍了几十年,最后还是功亏一篑,怎能不让人扼腕叹息。
“看来是熟悉了。”
晋赟懒懒抬眸打量了一下这屋内。
虽然是被圈禁的庶人,但在圣上的吩咐下,宣巍的日子却过得一点儿也不差。
花桌上摆着的,是金瓶珍珠花树景,瓶中插黄金树,以碧玉为叶,珍珠作花,金丝为蕊。
宣巍坐着的,是紫檀木嵌珐琅的扶手椅,椅背镂雕勾卷云纹,上头镶嵌着掐丝珐琅,仅这一把椅子,就是民间百姓一家人辛苦一辈子都换不来的奢靡。
就连泡着的茶叶,也是去岁的雨前龙井,专供皇室所享。
虽然比不上当年为亲王之时的那般奢华,但也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金镶玉裹。
宣巍在行宫里的日子,无论如何说,都实在轮不上一句艰难。
他不是过不下去了。
一切,只不过是不甘罢了。
“陛下准备如何处置我?”
宣巍坐在那儿,努力撑起他最后的那份体面。
尽管,他的手心已然全都是冷汗。
到了这一刻,宣巍才知道,原来他也是怕死的。
就仿若,回到了当初他被皇兄撞到在丽充媛床榻上的那夜一般。
“谋害皇子,你说呢?”
晋赟也不打算打哑谜,直接点出了宣巍的罪名。
可宣巍的神情却是一僵。
谋害皇子?
谁?
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