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令好心烦,但此时更心烦的怕是圣上了。
他好不容易让宣明曜和宣元辰两人都暂时在朝堂上消停了一二,以为可以靠着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小皇子,将夺嫡局势再平稳上一年,倒是三皇子也能参与朝政,局势总能平衡。
却不想他想要的平衡,不过是拆了东墙补西墙,这边安稳了,那边又开始出事了。
“陛下,若此事为真,必当严惩啊。户部尚书凌砚这些年来不知靠着这般手段搜刮了多少银钱,若继续放任下去,怕是此等空印作假之风必将蔓延整个大雍,掏空国库,更是动摇社稷之本!请陛下严查此事,严惩凌砚此等祸国之贼!”
看着底下跪着的人,圣上只觉头疼得更加厉害了。
自己未曾处置桑家,结果桑家却不肯消停,桑庭安素日里沉默寡言一个人,在朝堂之上既无什么出色政绩也无什么强劲能力,除了宸贵妃生父这层名头,几乎没人会过于注意他。
可也正因为宸贵妃这个宠妃女儿,他当年和自己的小姨子苟且以至气死发妻的事,如今也频繁被皇都众人暗中提起。
这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加之此事的存在,几乎所有人都知晓他们和宫中宸贵妃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等于是宠妃的光半点儿没沾上,还得忍受丑事被扒出来的烦恼。
谁承想今日他倒是给自己来了一道惊雷。
跪在底下的桑庭安知道此事会让圣上为难。
可是,他还是决定赌一赌。
这般的日子,桑庭安早已经是过够了。
他知道,他和桑月见,必须得有一方彻底压制住另一方这事儿才算了结。
既然这个女儿并未为自己和家族带来任荣光,那自己又何须顾及她?
所以才有了桑家之前和宣巍暗中往来一事。
桑庭安有一件事一直没同任何人说过。
他原本是准备将自己的小女儿桑月宁许嫁给宣旻。
虽说之前和宣巍的信中一直提及的是族中另一位旁系的女儿,但桑庭安心中更为中意的还是桑月宁。
旁系到底是旁系,就算一笔写不出两个桑字,可到底亲疏有别,万一宣旻真的有那个命,岂不是抬举了旁系。
太子妃的位置,桑家自然不敢肖想。
而侧妃之位,怕是有桑月见在,桑家也很难触及。
以桑家如今的家世和桑月宁的年岁,将其嫁给剩下的几位皇子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了。
如今宗室皇亲中也并无年龄合适的人选。
既如此,不如押宝在宣旻身上。
可还没等他实施,宣巍和宣旻便接连亡故,尤其是宣旻,还是以那般不体面的原因死去。
他下意识便是毛骨悚然。
这绝对不是意外,而是陛下出手了。
既然陛下出手了,那会不会发现桑家同宣巍往来之事呢?
桑庭安不得不多思虑几分。
可越是思虑,人便越发焦虑。
而常金山便是在这个时候送上门的。
说来也是巧了,桑庭安陪着夫人去城郊的永乐观上香祈福,结果竟是在官道上碰见了赤足狂奔,一身狼藉的户部侍郎常金山。
他嘴里喊着救命,身后好似还跟着几个拿着长刀的蒙面人。
桑庭安掀开车帘看到这一幕的第一想法,便是让车夫赶紧扬鞭加速离去。
他可不想掺和这些事儿,有胆子当众刺杀朝廷命官的人,绝不是他能够招惹得起的。
别一个不慎把自己和夫人的性命给搭了进去。
可常金山的眼神好得很,他一眼就看到了桑庭安,喊着他的名字就朝其狂奔而来。
这下好了,人是肯定不能走了。
桑庭安只能让家仆上去营救。
但那些人好似十分避讳着被人发现,一看有人冲了上来,竟是头也不回飞身直接离开了。
倒是让桑庭安十分轻易便将人救下来了。
桑庭安安抚好自家夫人后,下车扶起了瘫倒在地上的常金山。
“常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青天白日下居然有人敢行刺朝廷命官?可要在下帮忙报官?”
这不过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客套话,可常金山的脸色却是青白交加各种变换,最后,定格在了孤掷一注的坚定之上。
“是凌砚,是凌砚要杀我!”
啊?!
桑庭安吓得下意识松开了原本扶着常金山的手。
这怎么还牵扯到了户部尚书身上?
自己可不想知道太多秘密,免得引火烧身最后伤及桑家。
他刚想找个话头将此事打个哈哈跳过,可常金山已经打定了主意,却是丝毫不给他模糊过去的机会了。
“桑大人,你我同朝为官,总有一份同僚之谊,还请你施以援手。今日刺杀,是因为我知道了凌砚虚构空印侵吞税银之事,如今被他发现后想要灭口!若我当真遭遇不测,还请桑大人务必要将此事报呈陛下!为我报仇雪恨啊!”
啊?!
桑庭安后退几步,只恨不能自己今日从未出过门。
这天大的秘密,怎么就让他知道了?!
他环视一圈,越发绝望。
这周围还有桑家的一应家仆,便是想压下去,也终究是有走漏的风险。
若是被凌砚知晓……
桑庭安周身一寒。
怕是下一个被刺杀的就是自己了吧?
这一刻,桑庭安不由埋怨起了面前的常金山。
自己好心搭救你,你怎么还恩将仇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