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也不敢在拓跋侑面前卖关子,忙将传递回来的情报以及手下这几日从那母女口中试探出的东西一一细说。
“宫中那位贤妃娘娘,出身张家,家中原是商户,也勉强算是富庶。可后来因着惹了贵人,被打砸了商铺,贤妃的父亲也断了一条腿,家中失了顶梁柱。所以,贤妃后来去参加了宫女的小选,不足十三便入宫做宫女了。
“因为懂规矩又生得姿容秀美,过了几年,她便被拨派到当时还是皇妃的大雍太后宫中伺候,被太后看中,选给还是皇子的大雍皇帝为侍妾。后来是因为性子好得了几分宠爱,加上又适时生下了三皇子,这才被抬到了贤妃的位子上。”
属下上来先是详细讲了贤妃的过往。
拓跋侑淡淡点了点头。
“能从宫女成为四妃之一,也算是个有本事的女子。只是,她既然之前是宫女,那必然想来家境并不如何。家族中一朝出了位娘娘,如今还有了皇子可以依附,他们不该是捧着敬着贤妃吗?怎么还能关系疏远了?”
若是世家贵胄,倒是能有这个资本。
可张家哪来的胆子?
那可是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不好好攀着等着家族兴起,怎么还能闹疏远了?
“伺候的人旁敲侧击,那位张夫人嘴巴很严,问不出什么来,只打哈哈绕过去。倒是那位年岁小一些的张小姐透了端倪。”
等等。
拓跋侑眉头一皱,听出了一点不对。
“贤妃的姐姐嫁的人家也是姓张?”
否则,她的女儿怎么会是张姓呢?
属下摇了摇头,低声道。
“这便是贤妃和张夫人乃至整个张家嫌隙的根源。贤妃的父亲当年断了腿失去了谋生能力,膝下又唯有这一双姐妹花,在当时看来,没人能撑起张家的门楣,一家子人过活都成了难题。原本,是该张夫人进宫去做宫女的。进宫做宫女,一去便是十几年,若是被主子看重,许多人一辈子甚至都走不出皇宫。所以在大雍,一旦入选,宫中会给这宫女家中一笔银子。且在宫中宫女若是做得好,也是能够得不少主子赏赐,再加上每月的月例,足以供起张家的花销。”
“之所以当时没选中贤妃,是因为她年纪还小,还能在张父身前多伺候几年。等到年岁大一些再找个夫家,也能收一笔嫁妆钱。当然了,张父当时对贤妃所说的理由,是因为她年岁小,还能多给她攒几年嫁妆。”
拓跋侑听到这儿,嗤笑一声。
“这家子人,把女儿当买卖做了。”
这哪里是为了两个女儿打算,分明都是为了自己打算。
“张夫人自然是不愿意的。她之前虽说过得不是什么贵族小姐的日子,可到底也是不用伺候人的。且一进宫当宫女,最好的十几年时光蹉跎在里头不说,还极有可能得罪了哪位主子,直接丢了性命。所以,为了不进宫,张夫人决定先下手为强。”
“她为自己挑选了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男人,又等到珠胎暗结后,直接带人去了张父面前,说自己已经有了身孕,自然是过不了皇宫宫女检查那一关。同时,她又用这个男人可以入赘这一点来舒缓了张父的愤怒。最后,张父面上气了几日,托人将贤妃的名字报到了宫女选录上去。”
原本该进宫的,是姐姐张璐儿,到最后,却成了贤妃张盼儿。
自家姐姐如此使心眼,贤妃心里自然不可能全无芥蒂。
但,只是因为如此吗?
拓跋侑觉得,好似还有些不够。
毕竟,与母家疏远这种事,对贤妃自己的名声也是有影响的。
能闹到这个程度,想来应该还有旁的事。
果然。
属下又继续说道。
“其实原本随着贤妃在宫中步步高升,她和张家之间冷淡的关系也有所回温。张夫人因着觉得愧对这个妹妹,加上也担心她有了权势后寻机报复,所以一直十分敬着她。当年三皇子降生,圣上特允张家女眷入宫同贤妃见过面,张夫人还特意给这个妹妹跪下请了罪。二人当时关系面上还算过得去。可后来,三皇子三岁那年,贤妃突然就翻了脸,不愿再见张家人,更断了给张家的帮衬。”
“这些事,都是那位张小姐说的,她也是从张老夫人那儿听闻的,贤妃同家中决裂的时候,她也不过七八岁,只记得家中氛围紧张了许久,她那父亲更是待母亲不如从前,甚至已经数年未曾有过的口角纷争也重新出现在夫妻二人之间。她那母亲就只知道抱着她哭,说自己命苦。这种情况持续了大半年,突然有一天,家中又再度好过了起来,换了大宅子,多了许多伺候的人,她的妆奁中也多了许多之前从未见过的首饰珠宝。她曾悄悄问过,是否是宫中贤妃娘娘原谅了他们。可家中的众人只把她当做小孩子,让她不要再多问了。”
这一家子没几个人,情况倒真是复杂。
拓跋侑眉头紧皱问道。
“那她们母女二人为何会出现在离皇都数百里远的此处,而且身边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两人还坠落山崖,却丝毫不敢求救。她们在怕什么?”
他心中有种隐隐的预感,自己好似碰触到了什么秘密的核心。
若能够完全掌握这个秘密,他此次的皇都之行将会多出更多的把握。
“张小姐自己也不清楚。她只说张夫人几天前突然急匆匆回家,和家中人大吵了一架,而后便趁夜收拾行李让人备好马车,带着她还有两个伺候的丫鬟便要匆匆出城。张夫人说,准备带她去南海郡,她们准备先乘马车去广夏县,然后在那儿换乘船只南下。她十分害怕,问是出了什么事,可张夫人也不说,而张小姐一提起家中其他人,张夫人便立刻变了脸色,让她不要管,说那些人死了都是活该,她们只要保全好自己的性命就好了。她们一路上根本不敢停下来休息,甚至若不是为了怕几个弱女子在野外休息会太过危险,张夫人甚至连客栈都不想去了。这一路,说是赶路,其实更像是逃亡了。”
“两天前,她们遇到了一帮子蒙面人,上来直接便杀了车夫。两个丫鬟被张夫人为了逃命给推出去挡了刀,张夫人吓得六神无主,自己扯着马的缰绳想要逃跑,结果却因为没控制好方向,连人带马车一起摔下了山崖。因着怕那蒙面人后续追上来灭口,所以哪怕在山崖上摇摇欲坠,张夫人也是一直捂着女儿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直到后面阴差阳错碰到了我们的车队,这才得了救。”
慌忙逃离皇都,还是要去南海郡这般远的地方,甚至连自己的父母夫君都不通知一声。
一路上近乎逃窜一般的行为,以及突然出现的蒙面杀手。
这个张夫人绝对是知道了什么大秘密。
这个秘密,大概率是和皇室有关,否则她绝不至于慌乱成如此模样。
拓跋侑的目光顿时兴奋了起来。
“而且据照顾她们母女二人的下人说,这位张夫人一直在打听我们的信息,也在询问下一站停靠的城池。属下猜测,她可能想跑。”
既然她是从皇都逃出来的,那便不会想回去找死。
拓跋侑思量地摸了摸下巴,将自己的安排吩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