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飞绫告诉拓跋侑,这次漠北在皇都的情报分部被尽数铲除的原因,便是她为了保护这两百万两白银的秘密。
“你也知道我在皇都已经扎根近十年,十年光景,自然是将这皇都内数得着的达官贵人都了解了一个遍,凌砚便是其中一个。起初,我只是从他那里获取一些户部内部的情报,他人谨慎得很,即便和我相识已久,即便我伪装出的身份已经将其成功诓骗了过去,他也从不肯泄露一丝半点儿信息。直到,他有一次喝醉了酒,在我面前说漏了嘴。他说,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户部的账册上偷做文章,手头昧下了不少银子。可偏偏,这些银子他贪墨了下来却没有胆子花,生怕被人发现端倪,一家老小都丢了性命。所以只能藏于暗处,自己空守金山和秘密。”
“酒醒之后,他将自己所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可我却记在了心上。户部尚书,大雍朝廷的钱袋子,你说,他都不敢花的银子,那得有多少?”
说完,拓跋飞绫悠闲坐下,给银壶中为自己倒了杯奶茶,一边姿态轻闲地饮下,一边细细端量着拓跋侑的神情。
“到底是使团的待遇好,这般正宗的苏台茄,我已经有许多年未曾喝过了。”
苏台茄是漠北的传统茶饮,以牛乳烹煮砖茶,味道咸甜,是和大雍的茶饮完全不一样的风味。
拓跋飞绫其实不太喜欢喝这个,她不喜欢牛乳的腥气,即便她是在日日饮牛乳的漠北草原上长大的。
或许,是因为她骨子里还是个大雍人吧。
但如今,她乐得用这个来岔开话题,看着拓跋侑焦急的模样。
“大雍有大雍的雅致,漠北有漠北的豪放。王姑在大雍这些年,为漠北鞠躬尽瘁,自然是什么都配享得的。”
王姑?
拓跋飞绫差点儿笑出声来。
堂堂漠北四王子,居然也肯低下头叫自己一声王姑。
这两百万两白银的威力可真够大的。
“所以王姑,你刚刚说的两百万两白银,便是凌砚给你的?我听闻他一个多月前死在了府中,这难道是王姑你做的?”
拓跋侑也不想让自己显得如此急不可耐,但实在是那笔银子的诱惑太大了。
漠北相较大雍最大的劣势,便是实在太穷了。
也因此,尽管漠北军力强盛,但这么多年来却始终无法攻破大雍的北域防线。
漠北的粮草和银钱,根本无法支撑庞大的军队打耗时战。
所以,他们只能一击必中,若是不中,便只能来年再战。
历代汗王心中都有遗憾。
若是能够多些粮草支撑,哪怕只需撑着漠北的军队攻开大雍北域最为富庶的那几座城池,后续他们便有足够粮草,足以支撑南下,一路攻进皇都,彻底拿下大雍。
这两百万两对于大雍来说可能并不是多么惊人的数字,但对于漠北的军队来说,可能就是那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给我?我算哪条道上的人物,还能让堂堂户部尚书给我如此多的银钱。我不过是知道了他藏银的地点,而后,杀人灭口罢了。”
说到杀人灭口,拓跋飞绫那张芙蓉面上更是浮现出一抹笑意,看得见惯了鲜血的拓跋侑心头都是一抽。
但很快,他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王姑杀伐果断,左右都是他贪墨来的银钱,既然他不敢花,那这世上自然有人敢替他花。”
尽管如今尚还不能确认这两百万两的真假,但拓跋侑必须得承认,他真切的心动了。
尤其是拓跋飞绫今日主动找到他的举动,更让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希望。
他若是能够得到拓跋飞绫的支持,得到这两百万两白银,不光汗王之位非他莫属,他更有了挥军南下的底气,若是顺遂,有生之年,他甚至有可能成为真正的天下共主!
这简直令人想起便心头灼热得厉害。
他知道,拓跋飞绫想看到他低头,想看到他顺服。
没关系,自己都可以满足她。
大雍有句俗语,成大事不拘小节,只要能够从她手中得到那笔银子成就自己的大业,自己可以给她想要的任何反应。
“很好,拓跋昊焱这堆孩子里,唯有你还算个聪明人。我今日既然出现在这里,你便该知道我的意思。拓跋侑,某种程度上我们其实是一样的,都是不被重视的棋子,不是吗?”
听到棋子二字的时候,拓跋侑的神情明显有一瞬间阴沉,尽管他很快便控制住了,可拓跋飞绫还是注意到了。
她那双眸子直勾勾看向拓跋侑,嘴角是似笑非笑的嘲弄。
“不是吗?我是身世成疑的可笑王女。而你,虽然是拓跋昊焱和大汗妃的子嗣,可你上头有两个一母同胞的兄长,两人在朝堂上大出风头,几乎已经占尽了王庭所有人的关注。下头有一个大汗妃最为疼爱的六王子,你夹在中间,既不得重用,也不得宠爱。”
拓跋侑的脸色伴随着拓跋飞绫的话语,不可控制地阴沉了下去。
这些话,直戳中了他的痛处。
他比上头两个哥哥小了六七岁,等到他参与朝政之时,只能跟在两位王兄身后捡拾残羹剩饭,汗父的眼中他更从来不是什么可以承继汗位的人选。
否则,带领使团前往大雍的人,就决计不会是他。
毕竟,一个不慎,整个使团都有彻底留在大雍的风险。
大雍或许不敢明面上动手,但是他们有一千一万种办法可以让他以意外的方式死在半路上。
重视的皇子,是绝对不会派来做这个的。
而在母妃的心中,六王弟才是她的心肝肉。
当年她怀六王弟的时候,被王帐内其他汗妃下了毒药,那药本是秘毒,会让她悄无声息地死去。
结果因着身孕的缘故,那毒药竟是过到了腹中胎儿身上,保全了她的性命。
可六王弟出生起便体弱多病,一年有十个月得是躺在病榻上的,喝的药快比水都还要多了。
正因如此,母妃将其捧在手心,护在心中,不准任何人伤害其分毫。
出使这种事,更是轮不到他头上。
而比起来,自己无论哪处都得不到关注,永远是被忽视和可以放弃的那一个。
“别沮丧,他们放弃我们又有何妨?我们可以自救,改变自己的命运,不是吗?”
拓跋飞绫侧身在他耳畔低语。
那声音,伴随着拓跋飞绫身上传来的幽香,更多了一丝惑人心魄的滋味。
“你不必帮拓跋昊焱瞒我,我知道那个孩子已死的事了。拓跋昊焱答应我的事未曾做到,那我我要亲自跟他讨债。那笔银子,我可以用来支持你。但同样,你也要应许我一件事,我要你封我为漠北台吉,掌漠北钱粮,成为在你之下的漠北第二人。若你愿意,今晚宫宴结束后,十方街,定云巷,我带你去验一验我所说的话是否有假。但同样,我也提醒你一句,不要动歪心思。我在皇都这么多年,自然是有些手段在的。你若想吞了这笔钱,用些手段留下一个你,还是不成问题的。”
说完,拓跋飞绫悠然起身,推门离去。
而她所说的话,让拓跋侑一直思索到了宫宴上,直到此时也无法彻底放下。
那可是两百万两白银,谁能不心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