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三皇子回来换下的衣物呢?”
圣上端坐在那儿,冷冷看着殿内跪成一片的下人。
“回,回陛下,还未拿去浣洗,尚在殿中。”
宣元曦的贴身宫女忙跪下回话。
“成安,你去跟着这宫女,将三皇子昨日所穿的衣物和配饰一一仔细检查过,不要有一丝错漏。还有昨日三皇子进的吃食,喝的茶饮,只要还有留存的,都不要漏过。”
下毒这件事是圣上的禁忌。
毕竟,他最讳莫如深的子嗣一事,便是毁在了下毒上。
如今宫中再度听到中毒一事,圣上自然警觉。
成安立刻跟着去了。
还没等成安回来,贤妃扶着婢女的手颤巍巍走了出来。
“贤妃?”
圣上这才想起来,前来报信的人除了说了三皇子耳聋的消息,也提到了贤妃悲痛欲绝昏厥过去的事。
不过,他来了之后竟是全都忘了。
“陛下万安。”
贤妃面色苍白,强撑着缓缓蹲下身子给圣上行礼。
看着她这副模样,圣上也是于心不忍,主动起身将其扶了起来。
“不必多礼。贤妃你放心,朕定会为元曦做主的。”
贤妃听到这里,眼眶也是瞬间红了。
“陛下,是谁要害我们元曦?”
泪水凝结在眼眶中,将掉欲掉,也让圣上心中涌出了几分心疼之意。
“放心,朕会让人查清楚,无论是谁,必将严惩。况且,既然是毒,便有解毒的可能,总比真的因着用药伤了要好得多,不是吗?”
圣上难得如此温言细语,贤妃也并不强逼圣上如何严惩,更不声嘶力竭要求他做主,只坐在他的身旁暗暗垂泪。
如此,反倒是更让人心疼。
刚刚,贤妃在门外将周绮安所说的话一字不落听完了。
中毒这件事并未让她松懈下来,相反,在听到中毒的时候,她清楚地意识到,宣元曦怕是真的废了。
若真是下毒,那是奔着要了性命去了,能留一条命都是万幸,怎么可能寄希望于毒性微弱能够挽回?
更何况,昨夜太医署的人已经折腾了一晚都未发现端倪,今日若不是元曦吐了血,所有人说不定还蒙在鼓里。
这帮无能之人,贤妃怎么可能对其还抱有指望?
她自然希望宣元曦的耳聋是可愈的,但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保持绝对的冷静。
若是事情真的坏到了那等程度,一个耳聋的皇子是板上钉钉的废棋了,她必须早做打算。
刚刚她的昏厥,不过是故意做出的戏码。
眼见太医们诊着元曦的脉象面露难色,贤妃尽管愤怒,心下却也能大概明白,这耳聋的症状怕是已经很难恢复了。
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她迅速做出了昏厥的决定。
一方面是为了彰显她的慈母之心,另一方面,她也需要暂时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
刚刚“昏厥”之时,贤妃在快速盘算自己接下来的应对。
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上官令好腹中的那个孩子。
当然,此时的她并非是昨夜那般愤怒,想要让耽误了元曦病情的上官令好付出血的代价偿还。
她是在想,若是将上官令好腹中之子养在她的膝下,能有几分可行性?
但很快她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且不说前头还有个宸贵妃虎视眈眈,别人的孩子终究还是隔着一层,他日也极容易因为血脉上的事滋生太多事端。
若是最后汲汲营营为他人做了嫁衣裳,那岂不是一桩赔本买卖。
贤妃迅速生出了另一个主意。
若元曦当真恢复不了,自己必须早日再有一位皇嗣。
自己做了那么多的牺牲,筹谋了那么久,若元曦不顶用,那便换一位皇子。
谁都不能阻止自己成为太后,成为真正的女子之冠!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听到元曦中毒一事后,贤妃的第一反应不是心疼,而是下意识用这件事示弱于陛下。
时隔十年,她竟是在这个时候再度委婉地邀起了宠。
圣上本就素喜柔弱温雅的女子,贤妃又是他的第一个侍妾,情分上不同旁人,如今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也勾起了几分昔日的温情。
正在这时,去查验的成安也回来了。
他身后跟着的宫女小心捧着一席衣袍,恭敬跪下呈过头顶。
“陛下,微臣刚刚去查验了三皇子殿下昨日所穿的衣衫和一应熏香用物,三皇子的膳食尚未倒掉的部分微臣也都一一查过,果然如周太医所言,的确是毒。”
他看向那件锦衣,沉声道。
“这是三皇子殿下昨日宫宴上所着的衣衫,微臣刚刚在袖袍处嗅闻到了一丝沉郁的香气,这香气并非普通熏香,闻着让人有一股心烦意乱之感。微臣用试毒的药水测过,这袍摆上的确有毒,只是究竟是何种毒药,微臣才疏学浅,并未看出。还请太医署内诸位同僚一同查验一番,或许会有更清晰的眉目。”
圣上摆了摆手,一旁跪着的诸位太医忙一同上前围着那件衣服仔细查看了起来。
贤妃则是柳眉紧蹙,死死盯着那件衣裳。
“这衣裳怎么会有问题?陛下,那是臣妾亲手为元曦缝制的。他昨日才第一次穿上,怎么会有问题呢?!”
宫里的孩子衣食住行自然都是最精细的,衣裳上自然也不需要宫妃动手。
只是贤妃为了得个慈母的好名声,偶尔也会动手为其缝制几身衣服。
这身衣裳,便是如此。
圣上自然不觉得会是贤妃下的毒。
那是她唯一的儿子,若无意外,将会是她下半生的指望。
她昏了头才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手。
“朕知道,那下毒之人当真心思阴毒。若非昨夜元曦高热不退,殿内伺候的宫人都乱成一团,更无人顾及这换下的衣衫,这才留下了罪证。否则,此时这衣衫早被送去浣衣局洗干净了,哪里还能发现端倪。”
而且,用的还是成安都看不出的毒药,可见幕后之人的手段和心思高明。
只是,这般手段为何要用在一个尚未入朝的皇子身上?
难道,是太子或是皇后动的手?想要先一步除掉这个潜在的威胁?
圣上心中不由地再度阴谋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