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一事僵持不下。
最后,圣上只能强压太医署,要求太医署上下三日内查明此毒,同时又命太平司内的暗桩传了密信给刑澍,让其尽快查明漠北的阴谋。
刑澍月前奉命追查前户部尚书凌砚和漠北勾结一案,如今正乔装潜伏在使团内,尚未有消息传回。
凌砚之死在前,也让漠北此次行动的动机似乎更足了几分。
看来,漠北又有了想要动兵的意图了。
一向对于边关战事态度消极的圣上,这次倒是起了空前的战意。
他们的手都伸进皇宫里,伸到自己的皇子乃至自己头上来了,身为大雍君主,难道他还要维持着和漠北的表面和平?
那未免也有些太过窝囊了。
如今,圣上不过是在等刑澍的回信罢了。
刑澍虽然在漠北使团,但回信却是很快,当日夜间,太平司的密报便急送进宫了。
而在密报送入紫宸殿后不过半个时辰,晋赟被急召入宫。
紫宸殿内灯火通明,一直到子时前后,晋赟才从殿内走出,而后便急匆匆出了宫,显然是领受了新的任务。
“出宫了?”
宣明曜今夜并未回宫,而是直接歇在了户部。
凌砚一死,圣上几乎对户部如今所有的人几乎都失了信任,常金山虽然因着检举凌砚的戴罪立功,再加上妻族的力保,勉强留了一条性命,但户部他也是待不下去了。
圣上罢了他的官职,如今常金山日日蜷在府中,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但纪晟却是将其用到了极致,常常半夜去常金山府上找其“彻夜长聊”,从其口中套出了不少有用的情报。
常金山之前在户部任职多年,是凌砚最得力的左右手,对于户部内部的情况自然也是最为了解。
而且,他如今离开了户部,有些事便也无所顾忌了。
毕竟他连之前的顶头上司都给掀翻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且圣上留下他的性命,也是对户部其他人的一种震慑。
户部中已经出了常金山这样一个主动站出来且知道户部底细的人,剩下的人只要脑子清楚,就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出宫了。想来今夜,皇都是要热闹起来了。”
纪晟皱着眉头喝了一口面前的药汤,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让宣明曜都有些好笑了。
“说起来,你这药喝了也好几日了,风寒还未好吗?”
这几日办公之时,纪晟开始一日三次的喝药。
每日都是国公府的下人特意送来的,还要特意盯着纪晟喝完。
宣明曜偶然问起,纪晟只说是前几日着了风寒的缘故。
“早就好了,不过是家母担心罢了。她觉得我幼时体弱,如今便是小病也要格外注意,除了风寒的汤药,还又让医师格外准备了养身的方子,让人盯着我日日喝下,还说先喝上个半年看看效果。唉,这药苦得着实倒胃口,可我若是漏喝了一碗,等回府后家母便要哭淹了我的院子了。”
纪晟当年便是因为体弱才被送到楚州,送到静一上师处长大的。
如今长公主关心他的身子,倒也正常。
“姑母若是不放心,可让绮安为你搭脉瞧瞧。她虽年轻,医术在太医署却是堪称翘楚。”
纪晟的笑意微凝,缓缓放下了药盏,调笑道。
“还是算了吧,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是清楚,我啊,如今好得很。这倒胃口的汤药,便是周太医开的,我也是一碗都不想喝了。对了,子真今日怎么不在?这一堆的公务堆积,他人怎么不见了?”
纪晟将话题巧妙转移到了傅遥光身上。
宣明曜倒也没在意,继续低头看起了户部的账册。
“傅琛病了,本王今夜让其先回去了。”
如今,纪晟和傅遥光都被拨到了户部任职。
户部出了凌砚这个大蛀虫,底下不干净的人自然也有的是,宣明曜新官上任还没几日,户部已经接连被罢免了三位官员了。
可人没了,公务还在,甚至因为凌砚去世的缘故,户部积压了不少活。
这几日便是宣明曜这等铁人都觉得略有些熬不住了。
纪晟原本并不归属户部,他只是负责调查凌砚贪腐一案。
只是,这案子如今牵扯越来越大,线索竟是落在了漠北身上,这显然并不是纪晟所能触及的了。
在将凌砚这些年贪腐的账册盘完后,纪晟和傅遥光便回了门下省。
如今他出现在户部,是宣明曜亲口讨来的。
当然,她一开始讨的是傅遥光。
毕竟傅遥光之前已经在户部待了小半年光景,以他的能力,户部上下的公务早已经被他摸了个透彻,是宣明曜此时最需要的得力帮手。
可圣上犹豫片刻后,除了允了傅遥光借调户部,更将纪晟一同打包送过来了。
“有些事,你到底还是要注意些分寸。虽然朕偏心你,朝臣们素日里不敢在朕面前嚼舌根,但有些事朕不是不知晓。未出阁的女人家和一个男子走得太近,还是于你名声有碍。他日若真闹出大祸,民间传出什么非议,届时朝臣们以此为由头弹劾你,便是朕都不一定保得住你。”
非议?
宣明曜如今面对父皇的敲打,心中的不耐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
迫于形势不得不提前将自己召回朝堂,但又不想让自己太过骄矜自满,所以又拿着莫须有的流言来敲打自己。
为君者做到了这个地步,也真是可悲。
帝王多疑是不错,可多疑是体现在用人的谨慎和谋定上,并非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敲打和试探。
百姓们只关心能否吃饱穿暖,只关心明年的赋税能否减免,只关心明日菜场的肉价能不能降下一些,他们哪里会关心一个亲王身边出现的男人?
便是关心,也最多不过是酒足饭饱之后议论两声。
当时恩济庄那般惨案,死的也都是百姓,当时民间也是在特意推波助澜下才兴起了一波热议,而这热议也不过短短几日便也消寂了下去。
毕竟,百姓们还是有自己的日子要过的。
同情也好,愤怒也好,都不过是一时的。
若是民间真掀起关于自己的流言,宣明曜猜都不用猜,便知道肯定是自己这位好父皇出的手。
强打起精神应付过去后,宣明曜便直接带着傅遥光和纪晟两员大将回了户部。
圣上刚刚说的那些话,直接被她当做耳旁风抛诸脑后。
议论便议论。
俗话说不遭人妒是庸才,自己想要的是父皇如今坐的那个位子,前行的路上,就必然会遭受疑心和忌惮。
习惯了,便也不在乎了。
听到宣明曜的回话,纪晟点了点头,刚准备说什么。
突然,却见外头似乎有嘈杂之声。
他皱眉推开身旁的窗扇,只见外头东边的方向,半边天都被映得通红。
似乎是哪里着火了。
而且,火势凶猛。
户部今夜值守的官员和下人们也都被这动静吸引,纷纷走到院中查看。
纪晟看了片刻后,仔细合拢好了窗户,转头看向宣明曜。
“殿下,看来,好戏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