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召的是刑澍,走进来的却是一个一袭妇人打扮的女子。
而后,那女子缓缓跪下。
“微臣刑澍,拜见陛下。”
一开口,是和面容极不相符的男声。
太平司的人精通易容之术这件事圣上自然是知晓的,所以只是短暂惊诧了一番刑澍伪装的精妙,而后便立刻回到了正题。
“出了什么事?”
刑澍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骨瓶,恭敬呈上。
“微臣不负圣望,已经从拓跋侑处得到了名为百日醉的毒药的解药,这解药每日早晚各服用一粒,连续十日,便可无虞。”
一旁的江寅忙上前接过那骨瓶,小心呈到圣上面前。
“百日醉?”
圣上抬了抬下巴,示意江寅将那骨瓶中的东西倒出。
让小内侍取来一个盘子,江寅小心翼翼将骨瓶中的东西都尽数倒出。
“是,这是漠北王庭中的一种秘药,之前曾有漠北汗妃在妃嫔争斗时用过此药,害死了两位汗妃和备受宠爱的王子,此药也被当时的漠北汗王封禁,连几味关键药材都不允许在民间流通,一律封存于王庭内,断绝了此药在外流通的可能。太平司内也曾有过关于此药的记录,据说,此药服下后,人的脾气会越发暴躁易怒,同时夜间也会难以安眠,但脉象上不会有任何异样,且越用补品,身上的不适症状便会越加明显。所谓百日醉,也是预示死期百日,若是没有得到解药,百日之后,中毒之人便会在睡梦之中沉沉死去,因着之前已经被此药折磨得日益憔悴,所以在外人看来,便是和虚弱致死一般。”
好阴毒的东西。
圣上的目光紧紧盯着盘中那些红色的药丸,对于漠北人的阴毒心思更有了忌惮。
他们谋算得可真是够严密的。
先是和凌砚勾结……
不,或者不能说是勾结。
太平司之前不是就调查出凌砚祖上和漠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吗?
或许,凌砚本就是漠北埋藏许久的一根暗线。
甚至凌砚能够坐上户部尚书这个位子,也少不了漠北势力在其中推波助澜。
而凌砚成为户部尚书后,当然要大肆为漠北敛财,怪不得这些年来他贪墨了那么多银子,但日子却并未见过得多么奢靡,原来都是送去了漠北,为了他真正的“主子”啊!
再然后,便是凌砚贪墨一事败露。
为了怕他吐出什么,到时候倒让漠北处于被动之地,所以,凌砚必须死。
而当时,拓跋侑已经在前往皇都的路上了。
漠北或许就因此生出了一些孤注一掷的狠辣主意。
他们想要自己死,想要大雍群龙无首,想要让整个大雍都为之动荡。
毕竟,虽说太子早立,但任谁都能看出来,自己对这个太子并不是十分满意,且他的年岁和手腕都远不到能够撑起这个位子的时候。
新君登基之初,朝廷之上也会发生新一波的势力变动,人人都想从这新君身上捞到更多权势和好处。
而值此动荡之际,若是漠北发动战事,必将对大雍造成一记重创。
至于为何对元曦下手,大概也是为了让太子的上位更加顺理成章,同时,也让太子背上一个弑父杀弟的莫须有罪名。
对他一直有所不满的父皇,聪慧到可能未来对其构成威胁的弟弟,同一时间都死了,世人们自然会为其编出各种离奇的谣言。
而这种谣言,对于一个初登大位根基尚未稳固的帝王来说,影响可谓是致命的。
这将会直接影响到大雍士兵的心气,进而影响到整个战局。
可惜,他们大概也没想到,元曦会对这药反应如此剧烈,不过刚刚中毒便有了明显的症状,而太医署内也是国手辈出,虽然未曾看出这百日醉的毒药,但也推测出了中毒这件事,而断魂木的出现,更将一切的矛头指向漠北。
凌砚的事再加上此次中毒疑云,才让自己决心对漠北使团出手,谁能想到,竟是真的找到了凌砚府上“失踪”的那些银两,进而将这一切事都串联起来,让真相浮出水面。
果然,天佑大雍,天佑他这个明君,这才让漠北的阴谋和野心毁于一旦。
“江寅,你从这其中取出二十粒药丸送往三皇子处,剩下的留在紫宸殿。”
圣上淡声吩咐道。
可江寅的脸色却瞬间为难起来,身子也是半晌未动。
“怎么了?”
圣上微微皱眉。
江寅素来是最机灵的,今日是怎么了?
江寅咬了咬牙,刚准备说些什么,底下的刑澍帮他解了眼前的为难。
“陛下,这解药,只有二十粒。拓跋侑从下毒开始,就没想过有解毒的可能。这二十粒,是他为自己留的。百日醉是粉末状,沾在衣襟之上便可深入肌理开始起效,他既然要下毒,难免自己也会沾染上的可能。所以,这是为他自己准备的保命药。”
这么说,解药只有一份?!
那岂不是注定有一个人会死于毒药?
圣上盯着眼前的药丸,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哑声道。
“将药丸收起来吧。”
收起来……
这便是,留在紫宸殿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