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以为,此战当打,但不是如今贸然以拓跋侑之事发难。儿臣了解过漠北的时局,拓跋侑在漠北并不是十分受重视的皇子。他上有两个大权在握且彼此斗得水火不容的兄长,下头有一个大汗妃最为宠爱的胞弟,他被派往大雍,是信任,可也是不将他性命当一回事的忽视。”
“所以……”
圣上微眯起眼睛,对宣明曜接下来说的话有了些兴趣。
“所以既然漠北主动把拓跋侑送来了大雍,不如我们顺势而为,用拓跋侑去做挑起漠北内讧的那根导火索。漠北的夺位之争本就一触即发,只需稍稍撩拨,便可一举燎原。等到漠北内部纷争爆发之时,那便是大雍铁骑挥兵北上的最好时机。而这段时间里,父皇也可安排秘密训练军队,同时针对漠北军队,加强针对性武器研制。比如漠北士兵多擅冲锋,可漠北的武器并不如大雍军队来得锋利,他们多是采用强冲的方式拉近距离进行面对面砍杀,如此一来大雍士兵自然不敌。但如今,工部自季公绞车之后,又研发了多种远攻的武器。在同漠北的战场之上,这些就将是大雍奠定胜局的信心。”
想法是好的,但实施起来难度却颇大,圣上摇头轻声道。
“拓跋侑如何会为我们所用。他再如何,也是漠北人,而且我们之前对拓跋侑毫无了解,根本没有把握能够控制住他。如此一来,很有可能是放虎归山,反倒成全了他们的野心。”
明月奴空有锐气,但终究还是太过稚嫩。
圣上心中有些怅然。
难道,自己竟是真的无人可选了吗?
“拓跋侑是不可能为我们所用。但若是,我们的人成了拓跋侑呢?”
宣明曜的一句话,令圣上猛然凝神望向她。
“你的意思是,乔装易容?不!这法子听起来可行,但实际操作起来纰漏太大了一些。”
一旁的宣元景也连忙插话进来。
“没错,易容不过是伪装的外表,却无法伪装那人的记忆和经历。拓跋侑也根本不可能配合说出漠北的一些秘密信息,若真按景王所说,需要让这假的拓跋侑回到漠北,还要在漠北王族诸多势力之间挑拨,他什么都不知晓,那极有可能露出马脚。到时候,岂不是陷我大雍于进退两难境地。”
本来是漠北下毒在先,大雍占理。
但若是如此一操作,倒成了大雍杀害漠北王子并意图窥视探谋漠北机密,一下子形势倒是调转了过来。
圣上点了点头。
这法子出发点是好的,可实际操作起来,实在是难度太大了。
伪装一个人,并且还要用他的身份去挑起王室内乱,这可不是嘴上说说那般简单。
需得有人长年累月盯着他,了解他的脾性,了解他的喜好,了解他所有的人际关系,更熟悉他和不同人的秘密。
如此,才能够完美地将自己变成那个人。
但大雍之前虽然也在漠北有情报分部,却并未将拓跋侑列入重点名单。
毕竟,在漠北,拓跋侑实在不是下一任储君的最有力竞争者。
“是,太子说的有道理,可若是,有人能够帮助我们的人完美伪装出一个拓跋侑来呢?”
宣明曜自信一笑望向圣上。
“父皇,儿臣如今手中有一人,或许可为此次计划增色。”
“谁?”
圣上疑惑道。
“她便是,拓跋侑的侍妾,闻人滟。”
闻人滟?
这个名字,圣上十分陌生。
只是,她的姓氏……
“闻人滟?她和漠北的闻人家是何关系?”
漠北曾经最为辉煌的姓氏之一,闻人。
或者说,整个漠北本身就是闻人和拓跋两大姓氏建立起来的。
漠北的第一任大汗妃,便出自闻人家。
漠北的第一支军队,也是当时的大汗妃和她的兄长帮漠北汗王扯旗建起来的。
当时颇为富庶的闻人家更是为此变卖了自家所有的牛羊,倾尽全力,毫无保留。
作为开国功勋世家,闻人家陆续出过四位大汗妃,十多位汗妃,族中更是悍将无数,为漠北打天下立下汗马功劳。
可惜,任何的繁盛似乎都是有尽头的。
十一年前,闻人家涉及到了谋逆一事,全族男丁都被斩首,族长更是被赐下五马分尸之酷刑,族中全部女眷也都罚没为奴籍,曾经的漠北豪族,一夜间分崩离析。
如此结局,也是颇为令人唏嘘。
“她便是当年闻人家家主最小的女儿,也是拓跋侑原本定好的王妃。闻人家出事后,家族中所有女眷都成了奴籍,甚至有不少人被送往军营。闻人滟被拓跋侑接回了府上,并为此跟汗王求了一个恩典,允许其以侍妾的名义陪侍身旁。汗王允准,只是为闻人滟赐下了绝育汤药,不允闻人家血脉再在王室流传下去。在那之后,闻人滟便一直深入简出,几乎不在人前露面。只是,拓跋侑对她一直是颇为喜爱,十多年来宠爱不绝。此次出使大雍,闻人滟虽然未曾随侍使团内,但拓跋侑拨派了一队侍从,让闻人滟跟随在使团身后一同前往了大雍。如今,她人便在皇都之中,已被儿臣着人控制住。若是想要假扮拓跋侑,她将会是我们最大的助力。”
“她背叛了拓跋侑?”
圣上瞬间抓住了重点。
而宣明曜的回答,是微微挑眉。
“她从未忠于过拓跋侑,那又谈何背叛呢?”
闻人滟,这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上一世,漠北的两任汗王都是走的弑君上位的路线。
拓跋侑杀了他的汗父,除了自己的野心和不甘,也有拓跋飞绫的催化。
而拓跋侑被自己的侄子所杀,离不开元颖的利用和诱导。
这是摆在明面上的原因。
但漠北王室接连的乱象背后,也离不开一个女人,那就是闻人滟。
她为闻人家复仇的念头,可从来没有熄灭过。
复仇之火,燎伤了她的身躯,也燎毁了整个漠北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