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那日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陈家本以为,陈持容是板上钉钉会入宫的了。
毕竟,无论从家世还是容貌德行,在这批秀女中,陈持容都是一等一的出挑。
而且,陈家也察觉到了如今圣上对于太子快要一家独大的不满。
在这个时候送进宫一位陈家的女儿,应该正对了陛下的心意。
她将是用来敲打皇后母子最趁手的工具。
可陈阚如何也没想到,陈持容非但未曾入选,而且连个指婚也无,竟是就这么被送还了府中。
这可是选秀中最坏的结果了。
一般世家大族,若是不想女儿入选,提前都会安排好婚事,届时在圣上面前求个恩典,圣上多会在选秀最后一轮为其指婚,也是一份面上的荣光。
而另一种则是正常入选,最后虽然未曾成为妃嫔,但圣上也多会为其指一门亲事,或是王孙贵族,或是朝中新贵。
最次等的,便是如何入的皇宫,最后又如何还家。
这不光代表圣上未曾看中这家女子,更代表这整个家族或许在圣上心中都是不值得上心的。
“母亲,或许事情也没有这么糟糕。这次公仪家、崔家和贺兰家的女儿,不是都未曾入选也不曾指婚吗?持容未曾入选,虽然出乎意料,可这也算不上多么特殊。”
陈阚看着荣国夫人气得面色惨白的模样,生怕她身子出了问题,忙出言宽慰。
可荣国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陈阚的脸,怒道。
“你还看不清楚吗?那三家的姑娘,要么出身高贵,要么命格荣耀,她们根本就不是奔着入宫去的,圣上也不会如此折辱这三家。特意将这三人放到秀女名单里,应该是为了给太子挑选太子妃。”
虽说入宫当娘娘是富贵事,可这三家哪家缺了富贵?
她们的出身,便是比之陈皇后都丝毫不差,且如今年龄尚小。
若是圣上要立继后,让她们入宫还有几分可能。
但如今宫中陈皇后正位中宫,更有宸贵妃占据位份和宠爱,这三人入宫,都是对其背后家族的一种敲打和羞辱。
这三家又未曾犯错,圣上不至于如此。
但问题就出现在这里。
圣上要挑选太子妃,所以将这三人加入了此次的秀女名单,但偏偏最后又未曾做出任何安排,只给了公仪家和崔家这两个女儿各一个县主的封诰。
这般安排,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他不打算将这三家女子指给太子了!
这简直比不让陈持容入选还要吓人。
陈阚还在那里自我安慰?!
“不会这么糟糕的。母亲,陛下如今可用的皇子唯有太子一人了。祉王虽然得封亲王又有了宸贵妃这个养母,但到底他的身子是不行了。您没听到风声吗?太医署大半太医如今都紧着祉王一个人伺候,这可见是人真的不好了。且就算他日后康复了,这般折腾下来怕人也是要落下隐疾,还谈何皇位?太子的地位,是无人可以撼动的。咱们虽然之前和太子闹僵了,但到底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太子妃一事落空,太子自己难道不着急吗?或许,这是咱们修复和太子关系的大好时机呢?”
大丈夫能屈能伸,若持容入宫一事已然全无希望,陈阚也不介意此刻再去太子面前做小伏低。
左右太子如今经此一遭,也明白了圣上对其的猜忌。
这时候,抱团取暖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陈家在朝堂之上根基深厚,对太子的帮衬以及血缘带来的绑定,可是远胜过其他家族的。
太子只要不糊涂,就能够想明白。
荣国夫人却是失望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摇了摇头。
“大好时机?且不说太子有多记仇,就算你修复好了和太子的关系,但圣上已然对太子心存芥蒂,甚至动了易储之心,难道你还能和太子谋逆不成?”
“易储?”
陈阚大惊。
“陛下还能够选谁?”
三皇子如今病得不见人,四皇子身带异族血脉,原本端充仪腹中的那个未知男女的孩子倒是个指望,但如今不是也因为假孕被处置了。
圣上能够选的,只剩下太子了啊。
“景王难道不是陛下的子嗣吗?”
听到荣国夫人的回答,陈阚只觉荒唐可笑。
“母亲,您糊涂了吧。她是个女子,如何能够……”
“是,之前是不能够,但如今陛下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他对太子的不满已经压过了景王是女子的这重桎梏。若真这么下去,你难道真以为景王没有半分希望?而且,她是女子这件事你难道是第一日知晓吗?可她不是照样入了朝堂,封了亲王。这些事,你之前想过有可能吗?陛下是天子,在天子眼中,又有什么事不可能的。更何况,景王可不是个善茬,她既然发现了有这一丝希望,你说她会轻易让机会从手中溜走吗?太子,如今可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说完,她狠狠瞪了一眼满脸震惊的陈阚。
“既然身处朝堂,有些事就该多想一些。若不是你大哥早逝,这家主的位置本不该你来坐。你在朝政之上的敏锐,甚至比不过我这个老婆子。”
想起早逝的惊才绝艳的长子,荣国夫人也是一声叹息。
陈皇后的长兄,陈家的长子,曾经惊艳整个皇都的陈家长公子陈缙。
那是陈家最骄傲的存在。
科举入仕,三元及第,在皇都世家中堪称头一遭。
可惜,天妒英才,生了痨病活生生耗尽了命数。
听到母亲提起长兄,陈阚脸上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哪怕官至司徒,他这一辈子,依旧活在兄长的阴影下。
之前,他们说自己是陈缙的弟弟,后来,他们提起自己,说是陈皇后的胞弟。
似乎无论怎么算,比起陈阚,他的前头总要加上别人名字的前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