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多，天已经全黑了。
车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他们刚把王大强送回酒店，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程子争坐在副驾驶座，身上裹了一件闻柏声的羽绒服。
他嗅了一下衣服上好闻的香味，又低头闻了闻自己衣服身上的味道。
奇怪了，明明是同一款洗衣液洗的，为什么前者闻上去那么香，后者却没什么味道。
也不知道闻柏声是怎么做到的，身上和衣服上总有一阵莫名的香味，明明平时也没见他喷什么香水。
看了一眼专心开车的某人，程子争把披在身上的衣服拉到鼻尖以上，确保自己整个人都被那阵干净冷淡的香味裹住，时不时低头在衣服上吸了一下。
妖香扑鼻，他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前面是一个红灯，车停了下来。
闻柏声握着方向盘，抿唇盯着前方，突然开口道：“我想吃你做的番茄炒蛋。”
程子争从宽大的衣服里冒出了半个头，“什么？”
闻柏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这回程子争听清了，“好啊，明天做。”
闻柏声继续道：“我还想吃你做的菠萝排骨。”
“？”程子争有点奇怪
因为平时闻柏声不让他下厨，只让他打下手，所以家里一般都是闻柏声在做饭。
也不知道这人今天是怎么了，突然一反常态……上次做那个腌笃鲜也是这样。
程子争一口答应道：“行，那我明天早上去超市买排骨。”
既然闻柏声想吃，那他就做吧。
“我还想吃你做的红烧肉、油焖大虾、蚝油生菜、板栗炖鸡……”闻柏声报起了一大串菜名。
程子争挑眉看了过去，“你当我是开饭店的啊？”
闻柏声的声音低了一些，“可是我想吃了。”
刚才听到王大强说程子争给他做过那么多菜，他的心酸得要死，恨不得冲上去和对方打一架，偏偏还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真男人在情敌面前绝对不能表现出破防，必须要展现出他正牌现任男友的从容不迫。
“给钱。”程子争把手摊在闻柏声的面前，语气嚣张。
闻柏声低声道：“我没钱了，我的钱都给我老婆了。”
程子争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那就用你的——”
意识到自己即将要说什么，他的脑子一瞬间清醒了。
程子争倏地闭上了嘴巴，人为地给后面那几个字消了音。
还好没说出口，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闻柏声疑惑道：“什么？”
“没什么。”程子争僵硬地别开眼睛。
盯着某人微红的侧脸，闻柏声轻声道：“可以做吗？”
这句模棱两可、暧昧不清、引人遐想的话在安静的车里显得无比刺耳，像一根针一样戳破了某人的小心思。
程子争的脸皮倏地一烫，猛地扭头看了过去，“你——”
“闻柏声你不要脸。”
闻柏声一脸无辜：“我是说做菜。”
“你在想什么。”
这句话既像陈述句，又像疑问句，把程子争的耳朵弄红了。
程子争恼羞成怒地瞪了闻柏声一眼，语气十分肯定：“你是故意的。”
“我不是故意的。”闻柏声压下眸子里的笑意，继续维持着那副无辜单纯的模样。
程子争冷哼了一声，压根不吃他这一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喜欢装纯了。”
他的话刚说完，红灯变绿灯了。
抢在闻柏声说话之前，程子争打断道：“绿灯了。”
“别说话，认真开车。”
闻柏声把车启动了，但没有闭嘴。
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那个问题，“所以……可以做么？”
他贴心补充了一句：“我是说做菜。”
“做个屁。”程子争没好气道。
还补充说什么做菜……搞得好像他满脑子那种事情一样。
“可是我好想吃你做的番茄炒蛋、菠萝排骨、红烧肉、油焖大虾、蚝油生菜、板栗炖鸡。”
程子争冷嗤了一声，“吃吃吃，你和蛋挞一样，就知道吃。”
闻柏声低声道：“不可以么？”
下一秒，两人同时开口。
闻柏声：“那……不是吃的可以做吗？”
程子争：“看在你那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勉强做一次。”
意识到了对方刚才说了什么，而自己又接了一句什么，程子争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咬牙道：“我是说做菜。”
“好。”闻柏声闷笑了一声，只觉得胸腔里的郁闷一扫而空了。
“谢谢老婆给我做……菜。”他故意顿了几秒才说那个“菜”字。
“你烦死了。”程子争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天天叫这个干嘛。”
闻柏声一脸理直气壮，道：“我喜欢，不可以么？”
“你本来就是我老婆。”
程子争把头重新埋进羽绒服里，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语气有些冷硬：“你爱叫就叫。”
“谢谢老婆。”闻柏声勾起了唇角。
车里又安静了下来。
程子争悄悄地从羽绒服里冒出半个头，偷偷摸摸地把目光移向身边的人，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
盯着闻柏声的侧脸看了一会，他不动声色地把目光移向前方，突然开口道：“前面找个地方停一下。”
闻柏声不解地看了过去，“怎么了？”
程子争咳了一声，一脸神秘，道：“停了你就知道了。”
在靠近便利店的地方，闻柏声把车停了下来。
咔嗒一声，程子争把安全带解开了。
闻柏声不明所以，“去哪？”
程子争笑了，蓄着笑意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内亮晶晶的，显得特别漂亮，“不去哪。”
“我就是想亲你了。”
很想亲，迫不及待地想亲。
连这一小段路都不愿意等了，就算被别人看到了也没关系。
他倾身靠近闻柏声，笨拙地亲了上去。
闻柏声的呼吸一滞。
他们在昏暗的车里接了一个蜻蜓点水似的吻。
等到程子争把人松开了，闻柏声还在怔愣中没反应过来。
程子争却以为他是另一个意思，挑眉道：“怎么？我欺负我的男朋友不可以吗？”
他发现闻柏声今天似乎有一点不开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吃饭的时候，他刻意让闻柏声加入话题，然而闻柏声似乎都不怎么感兴趣。
趁着和王大强说话的间隙，他偷偷往闻柏声那边看了几眼，正好撞上闻柏声在给他剥虾。
闻柏声低着头，神色间还有一些难过，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一样。
那时候他就很想亲闻柏声。
很想捧住对方的脸，轻声哄他。
好了，别不开心了，我的烦人精。
听到程子争那句“男朋友”，闻柏声滚了一下喉咙，声音低哑：“可以。”
“可以再欺负一下么？”他牵了一下程子争的衣角。
程子争矜持地哼了一声，整个人像飘在空中的气球。
“回去再说吧。”
“好。”闻柏声的眸色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深沉。
*
一进门，程子争就被压在了沙发上，他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你干嘛？！”
程子争：“我要去洗澡了。”
闻柏声把程子争的手交叉扣在他的头顶上，“我现在有事，你等一下再洗。”
他单手扯开领带，动作强硬到把最上面那颗扣子也拽了下来，“我也想欺负我的男朋友了。”
听到这句话，程子争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欺负？
怎么个欺负法？
是那种……欺负吗？
程子争是个一戳就穿的纸老虎，见闻柏声似乎要来真的，眼底多了几分慌乱。
他虚张声势地瞪了闻柏声一眼，像是一只即将要洗澡的凶猫，“闻柏声你想打架是不是？！”
“你别以为你解个领带我就会怕你了。”
闻柏声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回来再说？”
“现在回来了，可以继续了吧？”
“我什么时候说过？”程子争不想为刚才的话负责，打算一赖到底，“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
闻柏声蛮横地堵住了他那些耍赖的话。
这个吻接得比平时都要漫长，最终以程子争的失态结束了。
程子争抬手盖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两只耳朵通红。
现在怎么办……他有点想装死了。
他现在无比想揍闻柏声这个始作俑者一顿。
闻柏声低笑了一声，“要不要我帮你？”
“不要！”程子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他依旧用手挡着眼睛，坚决不看闻柏声，后面那几个字越说越小声，“我自己可以……”
闻柏声的声音在他的上方响起，“可是我想帮你。”
“让我帮你好不好？”
程子争道：“不好！”
闻柏声这个人最心机了，他才不要闻柏声的帮忙，等一下肯定会越帮越忙。
对于攻破程子争坚硬的态度，闻柏声最有耐心了。
他趴在程子争的耳边吹气，“乖乖。”
明明最近程子争都听习惯这个称呼了，可是温热的气息打到耳边，听到这两个暧昧的字，程子争还是忍不住眼皮颤了一下。
“为什么不让我帮你？”
闻柏声哑声蛊惑道：“我会认真帮你的。”
“让我帮你好不好？”
“乖乖。”
“老婆。”
程子争倏地把盖在眼睛上的手拿了下来，抬头和上方的人对视。
“闻柏声，你烦死了。”他攥住闻柏声的领子，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