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李尺见三人一起出来，就知道祁渊大人搞定了自己的东家。
    他乐呵呵地跑到楼下结账，把马和车都整理好。
    “东家，我已经打听过了，固县最出名的就是羊汤和烧饼，您要去尝尝吗？”
    “嗯，尝尝！”
    正合慕容月的心意。
    四人再次出发。
    祁渊的身份走了明路，他就扮做队伍里的护卫，李尺照旧是马夫，阿好是小丫鬟，慕容月是小姐。
    这个队伍算是像样了。
    上午的小县城，没有京城那么热闹。
    慕容月路上主要留意了米行粮铺的排队情况。
    感觉和京城差不多。
    她这才放心。
    出了固县，继续向南，就正式离开了京城地界。
    天气不错，慕容月干脆坐在车辕前面的空位上，一口胡豆，一口缸炉烧饼，看着前方的路。
    从这里开始，官道和商道的分界线越来越清晰。
    李玄机给她讲过，官道也有大的和小的。
    州府之间是大的，重要县城之间是小的官道，至于没有在要塞上的县城之间，则没有官道。
    大的官道可以让两辆马车并排行进。
    而小的官道也就容纳一辆马车。
    官道平整有序，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几个官兵巡查，旁边就是商道。
    商道比官道宽很多，但路面状况没有官道这么好。
    人们进进出出，马车接踵而来，走的都是商道。
    两条路之间隔着不远，但没有人跨越这中间地带。
    大家都知道，无故上官道处罚很严重。
    时不时有人好奇看向官道，这大概是哪个官员出行吧。
    身后的城池渐行渐远，道路两旁的耕地越来越多。
    慕容月看着稀稀拉拉的庄稼，她心情没那么好了。
    干旱的影响出现了。
    庄稼蔫了吧唧的，有庄稼人蹲在地头，小心翼翼用瓢舀水，一颗一颗浇水。
    还有一些人提着桶，排队在井边打水。
    不过看样子，人们还是能吃上饭的。
    她略微安心一些。
    户部计算过，朝廷囤的粮足够应付这次大旱。
    粮食不担心，就是水的问题。
    前面官道不远处围了一群人，不知道在干嘛。
    慕容月让李尺驾车过去，她要看看。
    不知为何，她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她明明最爱看热闹的。
    可现在她有点不愿意看到热闹。
    但，你不看它，热闹就不在了吗？
    不，热闹还在。
    与其逃避，不如直面。
    她倒是要看看，人们在干嘛。
    马车沿着管道下去，就停在人群不远处。
    一个朝廷官员带着两个侍卫，身后是一个木头通告栏。
    官员指着通告栏上新贴的告示，“朝廷有令，今日开始，除了饮用水，其他用水一律禁止。”
    “刘家碾三十口水井有朝廷监管。”
    “按照户籍，每人每日半桶水，”他指了指旁边的水桶。
    就是大家常见的水桶。
    一个人半桶水，吃饭喝水肯定是够的。
    一家人的水集中在一起，节省一点的话，还能洗个脸刷个牙，不过洗澡就别想了。
    “朝廷恩典，给大家三日时间，家中还未上户籍的，要尽快去上户籍。”
    “大型牲畜也要登记，用水量一会儿自己看。”
    “如果养不起，尽快卖给朝廷，避免死亡。”
    “有不明白的地方吗？”
    这个官员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天热了，他有点不耐烦。
    但这点事他得做好。
    这次大旱，朝廷安排了军队巡查，发现他这些基础工作没有宣传到位的话，自己的乌纱帽就没了。
    有人出声询问，“大...大人，那小型牲畜怎么办？”
    “大型的，是指牛马猪羊骡子这些，能干活的。”
    “小型的，是鸡鸭兔子这种，它们能喝多少水？你少喝一口就行了。”
    “...是。”
    是这个道理。
    大型的，实在养活不起了，可以卖给朝廷。
    总比死在手里强。
    至于朝廷怎么处理，他们就管不着了。
    “大人，”又有人举手，“那小孩子也是半桶水吗？”
    “是，不管多大年龄，不管男女，都是半桶水。”
    “当然，你们也别想着虚报人口，户部会查户籍的，查出来造假，全家充军。”
    其实官员也理解朝廷的做法。
    小孩子的水也这么多，纯属是怕条件恶劣，大人养不起小孩子，就把小孩子弄死或者丢弃。
    而现在，一个小孩子就能每日多半桶水。
    小孩子根本喝不了半桶水，多出来的就可以干点别的，甚至可以卖掉。
    那孩子多的家就占优势。
    “那庄稼怎么办？”
    老百姓最关心的就是土地了，今年大旱，土地怎么办啊！
    那位官员再次抹一把汗，“今年让你们都种的是番薯土豆，这东西用水不多。”
    “如果情况好，官府会统筹浇水时间，如果情况不好，就听天由命。”
    啊！
    “啊什么啊？知足吧，朝廷会放粮，饿不死大家的。”
    “行了，都散了，去干活，记得补户籍。”
    “先说好啊，大难当前，一视同仁，你们有钱的乡绅们也干点正事，别整幺蛾子。”
    “别让我抓住谁家铺张浪费，否则，哼！”
    官员甩甩袖子，钻进旁边的轿子里，带着侍卫走了。
    留下老百姓们议论纷纷。
    “唉，这日子可咋办。”
    “知足吧，黄大人是个好官，就是脾气不好，我们命好。”
    “是呀，你们没有经历过，三十多年前那场大旱，那才是饿殍遍地，家家易子而食...现在朝廷已经很好了。”
    人们说着说着，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齐刷刷跪在地上，朝着京城的方向开始磕头。
    吾皇万岁——
    呃...
    慕容月隔着不远，第一次感觉到尴尬这种情绪。
    不过尴尬过后，心里又升起一种情绪...这就是治理一个国家基地的感觉吗？
    这些人的生死都在自己手上。
    原来，自己一个命令，一个想法，可以影响这么大。
    那她现在算什么？
    除了优雅、高级、聪明这些标签，自己是不是一个伟大的丧尸。
    哈哈哈！
    她在心里把自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夸奖一番。
    这是朝廷应对干旱政策的具象化。
    “走吧。”
    她回到车里，让阿好把胡豆收起来。
    “主子不吃了？”
    阿好顺口一问。
    “嗯，吃了喝水，”她也被老百姓的情绪影响了。
    阿好十分心疼自家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