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武昌的官道上,一行人走的不紧不慢。
江正召似有心事,张斓看在眼中,并没问。
既然打定主意先让周止回武昌探口风,那就等他的消息。按理,爹是知道张斓的,娶她应该不是问题,问题是给小斓什么品阶。必须是正妃!这点没得商量。
刚到庐州,就见到了许久没见的南英。南英一身疲惫、满脸沮丧。自从在赵王处盗出那幅图之后,他又不死心的再次到了京城。可是汉王府中,除了不得志的幕僚、一些越制物品外,真没任何线索。
此时,这幅图已经摊在江正召面前,房内几人静了片刻。江正召终于转头看了看坐边上的张斓,不确定的问:“这地图你觉得是什么?”
张斓犹豫着答:“皇城全图?”
这张图上不仅详细画了皇城里的每一处房屋,还包括宫城中每一处宫室。整张图没写图名,只在左上角提了四个字‘康盛元年’。
江正召点头,“这种规制、布局,看着是挺像皇城。但,皇城全图是绝密,赵王府怎么可能有?”
“这会不会是顺天府新造的……?”张斓迟疑的问。
赵王就在顺天府,听说新建的皇城与京中一模一样。
张斓拿起这张图,细看纸品、顺便闻了闻墨香,“这纸、墨,不太像贡品吧?”
江正召接过她手上的图,也细细看起来。
张斓继续猜道:“会不会是有人临了现在在建的新皇城图?”嫌弃的说:“这图画的,还没你好。”
江正召听她这么说,得意道:“我去画张我们家的图,当传家宝好不好?”
张斓微笑着说:“你别抢工匠师傅的活。再说了,那图是不是你画都要传家。”边说边指着那四个字,疑惑的问:“康盛?”
江正召摇头,“大明没这年号。”
“据我所知,前元应该也没。”张斓接上。
二人对视一眼,张斓小声问:“大明皇城图上,用了个没听过的年号,元年?什么意思?”
江正召摇摇头,“汉王要反我信,但这图出自赵王府。”
“都有这不该有的心?”张斓猜测道。
南英看着二人,沮丧的说:“公子,这次属下有辱使命……”
“不能这么说,是之前我们想的太简单了。”江正召微微叹气,接着微笑道:“我们在庐州先休息几日,这事我再想想。”
南英退下,而一直守在房里的沈维汉也很识趣,跟着出门。等二人出去,张斓才问:“你是真的想为老丙报仇?还是说给南统领听的?”
“真的。”江正召毫不犹豫的说。
张斓看着他又说:“但,对方是汉王和赵王。这就好像之前,你劝我不要找圣上寻仇一样。”
江正召苦笑,“也不能完全一样吧,毕竟不是圣上。”接着摇头,“而且,我从没想要他们的命,但多少该付点代价,对吧?”
张斓看着这图,摇头道:“这张图不能留,任何一处都看不出是出自赵王府。之前,胡濙要你潜入反贼中打探消息,要是……他可以拿这张图污蔑你有反心。”
江正召一惊,对噢。随即说:“所以,这图也可能出自汉王府?”
“你想栽赃?”
“也不是不行,对吧?”江正召小心的征求意见。
“也行,但……要不我们这两天把图记熟了,先毁掉。到时,现画一张出来?”张斓建议。
江正召笑着点头,这主意不错。
在庐州休息几日后,又起程了,周止仍没消息。在江正召看来,并不是什么好兆头。离武昌越近,不安越强烈。怎么办?不回武昌?不成,小斓已经没退路了。
这处小镇离武昌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没过中午,江正召就让大家找了间客栈住下。
“怎么啦?”张斓还是问了。
“没事。”江正召笑起来,看着她发髻上插着那支莲花簪,“我再给你做几支吧。”
张斓笑了笑。这几日,强烈的不安时刻在心中缠绕,索性直接问道:“你家里不同意?”
江正召沉思片刻,仍笑着说:“没事,我会处理。”
“私奔为妾,我明白的……”
“不!你努力过了,这次轮到我。”江正召肯定的说。
张斓微笑道:“我不想你与家中有矛盾。”
“我有办法。我就怕你觉得我不如你想的那样,你毕竟……但我、我……”
张斓无奈的拍了拍他,“你又在想什么了?我又不要你光宗耀祖、保家卫国,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江正召诚恳的点点头,吸了口气,想了这么多天,与其忐忑不安,不如坦白从宽。低下头不敢看她,小声说:“我早想带你回家了,但我爹……怎么说呢,嗯,以前我以为他不怎么在乎我,现在觉得好像也不是这样,他……哎,我有些怕他。”
张斓微微一笑,“爹是一家之主,肯定威严,我爹也是。”
“以后,我不这样。”江正召小声道。
“为什么呀?严父慈母,你不凶一点,难道要我凶?打孩子也该你动手嘛。”张斓理所当然的说。
江正召为难的点头,“好吧,我尽量和他们讲道理,除非道理讲不通。”
二人相视一笑,话题跑偏了。张斓不急,笑着点头,等他说下去。
江正召犹豫片刻,笑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娶我了?”张斓接口道,脸上没了笑。知道他故意在拖延回武昌的行程,心中并不好过。
“不!我一直在想……我要带你回家就一定要告诉你,但,我怕你、你会生气。”江正召急起来。
“你已经娶妻了?”张斓平静的问。这个问题想过无数次,若是他已娶,那就各自安好。只是这样,自己会很难过,很难过。
“不是!我不姓江!”江正召一口气说了出来,盯着张斓,注意她的反应。
张斓微微松了口气。毕竟早猜到‘江正召’是化名,不过,叫什么名字能有什么关系?自己也不能姓张了。但怎么不说下去了呢?哎,傻瓜。于是,配合的问了句:“然后呢?”
“然后?”江正召愣了愣,慌忙解释起来:“噢,你叫我阿召也没错,我名字里是有个炤,就是字有些不同。”
张斓不说话,歪头看着江正召。这人是不是傻?忍住嘴角的笑意,等他说。
“噢,对,我姓朱。”
“朱?”张斓皱起眉,似是思考了下,说道:“这个姓吧,以后孩子估计会被取绰号。”
“对对……啊?”朱孟炤睁大眼睛看着她,这是什么反应?
“朱?”张斓慌忙捂住嘴,轻轻说了句,“噢,国姓。”又尴尬的笑了笑,“那个,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朱孟炤也尴尬的笑起来,小声道:“那个,我叫朱孟炤。”
张斓微笑着福了福,学他的样子说:“我叫张斓,噢,不能姓张了,见过朱公子。”
“是噢,得给你想个名字。”朱孟炤见她没什么反应,放下心。
“小斓很好听呀。”张斓笑着说。
“那,要不你姓江?”朱孟炤兴奋的说:“江、张,差不多。”
张斓眨眨眼看着他。江、张,哪里差不多了?嘴里念了句:“朱江氏?”
“对对,这个好!”朱孟炤开心极了。
张斓想了想摇头,“不太好听。”
“哪里不好听了?”
张斓叹口气,“你这姓吧……”
朱孟炤噘起嘴,“肯定比沐好听。”
“喂,要不要这样?!”见他要不高兴了,张斓急忙敷衍着点头,“行行行,好听好听。”
突然,门外响起焦急的敲门声。
“公子,我们马上走!”南英急急推门进来,神情更急。
朱孟炤一脸莫名其妙。都到武昌了,还怕什么?
南英也意识到,忙解释:“楚王府的人到了,老沈、离尘正拖着他们,我带二位走。”
“等等,周止呢?”朱孟炤急问。
“没见到周先生。”南英催道:“公子,他们可能拖不住太久。”
朱孟炤看了看张斓,犹豫起来。
张斓微笑着小声说:“没关系,我信你。”
可张斓这句话,让朱孟炤更犹豫了。她定是以为自己得罪了楚王府,被追杀。于是,深吸口气,拉着张斓的手,像是下了决心似的说:“你信我。无论如何,我们都一起过自己的日子。”
张斓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去见他们。”朱孟炤对南英道,却没放开张斓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