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朱孟炤与贾明一起游山玩水,走的极慢。
贾明倒也有趣,每到一地,总能讲出个子丑寅卯。不过,朱孟炤不想随便改变对他的态度,因而经常不冷不热,能怼就怼。贾明并不生气,尤其是提到他们胡氏全族的希望——胡濙,就立即换成一副阴阳怪气的神情,怼的比自己还狠。
无锡,惠山泉,泉水极清冽。朱孟炤正一人坐在泉边茶楼的包厢内,学着茶客的样子,煮泉水品茶。一刻钟前,贾明被刀娘叫出去。
过了片刻,门开了,贾明进来,脸上的表情像吃了补药一样。
朱孟炤瞥了他一眼,说了两个字,“胡濙?”
“哈,公子未卜先知。”贾明索性不装了,开心的笑着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大大喝了口,讲故事似的说起来,“他来通知,公子的任务已完成。”
“噢?我那位亲戚,见到我了?”
贾明高人似的,摸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胡子道:“公子这话说的,狭隘了。”
朱孟炤半笑不笑的说:“那麻烦贾先生把‘上当’两个字,用不狭隘的话描述下。”
“我们胡氏全族的希望,让我暂时不要把下面的话告诉公子。”贾明边说边笑,“你家亲戚要你起兵,他就露脸。”
朱孟炤居然一点都不奇怪,点头,“想法不错。”叹了口气道:“所以,根本没什么人要见我?这么看,徐霈也不怎么高明。”
“此言差矣。他能在百名慎行堂众的注视下,消失的无影无踪,实乃神人也。” 贾明摇头晃脑道。
朱孟炤一怔。徐霈会些易容术、体力不错,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不会武功。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就算体力绝佳、易容术高超,也不应该在百名高手面前消失。
这件事,怕是没那么好笑了。朱孟炤淡淡问了句:“慎行堂是你家的?”
贾明点着头,露出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正要说什么,脸上的嘲笑猛的凝滞住了。过了半晌,举起手上的杯子,收了那副表情,对朱孟炤道:“提前祝殿下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贺礼之后奉上。”
“客气。”朱孟炤也举了举杯。
“此事怕是刚开始,殿下要早做准备。”贾明建议。
朱孟炤笑起来,“托各位的福,我能怎么办?”
贾明严肃的说:“如果此事永远不结束,或许殿下还有机会。但胡氏搭上全族,就是要个结果。这么多年,胡濙只是急了,他怕的是朝堂上没了他的位置。所以,此事一定会有结果。殿下肯定知道,中都适合关庶人,而庶人的命往往不长。”
听完这番话,朱孟炤只是笑了笑,没任何反应。贾明再次举杯,莫名其妙的说了句,“合作愉快。”
※
太湖就是太湖,不论从哪一处坐船荡在太湖之上,都能有种不见边际的感觉。
徐霈不是文人,更是从没觉得太湖有多美。他不过是被慎行堂众带着离开平望九华禅院后,就连夜向南,从长兴登船入太湖。当然,这一切都是花钱的,当然,花钱的不是他。
船舱内,坐了好几个人,一名古稀老人坐在中间,他盯着徐霈,问了一句:“程济怎么说?”
徐霈打量着此人,并不认识,但在场所有人都以他为尊。
“一大人,这位是高氏……”
“什么一大人!”老人低喝了一声,透着些怒气道:“别搞这些虚的。”说完又看向徐霈,“徐霈是吧?我是高翔的爹,家中能死的全死光了,高氏一族还要被燕贼盘剥。呸!我有钱,这些钱与其白送给燕贼,不如买他狗命!”
徐霈看着这位老人,没想到年纪这么大还有如此大的火气。
老者身边试图做解释的正是‘五大人’,也是被杀的建文旧臣黄观同族。此时,他表情微微有些尴尬,点了点头说道:“徐先生,这次苏州之事,我们损失极大,不过好在盛锦行与苏州土绅练的兵,事后仍收拢了一些……”
“程济怎么说?”老者毫无耐心,再次打断了‘五大人’黄世年。
“起兵。”徐霈从容说道,接着怕大家没明白,解释起来:“朝中至今仍有心向正统的武臣。程济已联系上一些,这些人会交给太子统领。正式起兵后,圣上将坐镇中军,直捣京城。”
“好!”老者狠狠一拍桌子,高声道。随即,皱起眉头问:“太子?还有太子?你们不是早就知道那人是楚府郡王?”
同样的谎话说多了,自然越来越流利。徐霈笑了笑,“真的郡王早死,那人是八岁这年,被我们送进楚府的。而他能出武昌,也是我们的安排。”
听了徐霈的话,让黄世年与自称‘二大人’的高鹤鸣起了疑惑,黄世年忍不住道:“贾明似乎不是这么说的。”
“贾明?”徐霈笑起来,“不过是,我们将他也瞒过了。”
“我们?”高鹤鸣也问道:“徐先生所说的‘我们’指的是谁?”
“楚王,还有跟随太子的一干人。”徐霈说的理所当然。
“好。”老者一笑,“我们有钱、有人,徐先生不必客气尽管差遣。”转而又对高鹤鸣道:“小鸣,你去安顿徐先生住下。大家的一切行动,由徐先生安排。”
徐霈一怔。这是要软禁?心中不快,但立即笑着点头。